许宝田如此露骨的挑衅,庄善若握着木勺的手紧了又紧,她看着旁边回过神来的张得富作势要上来理论,伍彪的拳头也暗暗地握紧了。
容树媳妇连推带搡地将手里的碗塞到了伍彪的手里,笑道:“不过是碗凉茶,不值当不值当!”
伍彪手里拿了碗,却不急着喝,只是冷眼看着许宝田。
许宝田支楞了一只脚,手里的碗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就剩点残茶渣子也舍不得给。我倒要叫人评评这个理,难不成县衙里招你过来单单是伺候你家七亲八眷的?”他五官本还算是端正,偏偏搞出眼斜嘴歪的模样来,就像是鼻涕虫让人沾上甩也甩不掉。
不远处的窝棚里,本来半倚在那里乘凉假寐的周全荣睁开了绿豆眼,伸了脖子往这边瞧。
张得富毕竟年轻受不得激,听得许宝田的话里有些不是意思,就要上前理论。
“哗!”庄善若僵在半空多时的勺子动了动,将里面的凉茶悉数倒进许宝田拿着的那只碗里,碗浅茶多,倒有大半流到了外头,漫了他一手。
许宝田也不在意,将碗凑到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将手上的残茶舔了舔,然后拿腔作势地仰脖将碗里的茶倒进了嘴里,低喝道:“痛快!”这些动作一气呵成,眼睛却始终斜斜地盯了庄善若。
庄善若却垂下头,将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丢回到空木桶中。
“嘎嘎嘎嘎!”许宝田又笑。伸了手挠着肚皮。
容树媳妇胡乱地拾掇着木板桌上的东西,道:“妹子,你村子里走动得少,怕还不认识宝田兄弟吧?宝田兄弟别看年纪轻轻,可是村里顶讲义气的,但凡谁家里有红白喜事,不论亲疏,他可是第一个去帮忙的。算起来,也还是你们老许家没出五服的亲戚呢!”
庄善若冷笑了一声,不答。
“宝田兄弟的亲爹走的早。若是还在的话。你家大郎见了还得喊他一声三大爷呢!”容树媳妇攀着手指算了半日。
“说这个做什么?我爹那个没用的,临死也没留下半文银子,倒是有三亩盐碱地死活耕不熟。人家许大郎是文曲星下凡,是要登科做状元的。哪里看得上我们?”许宝田说着又挠了挠肚皮。
伍彪拉了一拉张得富。这才将茶碗送到嘴边。喝了两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许宝田。
“呦,宝田兄弟。你这可是忒自谦了!”容树媳妇的话让人分辨不出褒贬,“宝田兄弟是个有本事的,要不然之前那桩”
许宝田白多黑少的眼睛一转,隐隐露出凶光。
若容树媳妇识趣的闭上了嘴,目光又像是苍蝇一般落到了伍彪雄壮的胸膛上了。
周全荣适时地从窝棚里出来,挥舞着短胳膊:“歇够了,干回去!赶紧的,别在那里胡沁了!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干完了再吃饭!起来,起来!”
许宝田瞥了眼周全荣,悻悻地道:“这老乌龟!”
容树媳妇不禁扑哧一笑。但见周全荣穿了那身皂色的公服,肚皮凸起,四肢短小,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缩头缩脑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老乌龟。
伍彪将手里的碗轻轻地放回到木板桌上,深深地看了庄善若一眼,关切安慰,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得富却道:“善若,你自个儿当心!”
许宝田又是“嘎嘎嘎嘎”地笑了一阵,挠着肚皮转过身去,冲着柳河的方向走去。
众人具是一震。
但见许宝田因瘦削而略略佝偻的背上,有一道皮肉虬结的伤疤从左边的肩胛处一直斜斜地拖到右边的腰部,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巨大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背后。
许宝田晃晃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地将手从脖子处绕过来,有意无意地挠挠那条可怕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