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得伫足多看了几眼,有种说不出的悲鸣。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实在不懂为何姻缘庙神现在才惩戒他,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为何在杨福宁死后,开始翻他这笔旧帐?要是他有个万一,要映竹怎么办?
这种虚无飘渺又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才能化解,唯一能做的,只有重游一趟姻缘庙,将他的想法诉诸庙神。
接近香料铺子时,门外正有伙计在洒扫,罗桂杰本想绕过他,谁知道来不及走到对街,那人就先抬起头看,笑着对他打招呼。
“姑爷早,您是来挑薰香的吗?怎么不让如冬姑娘送回去就行了?”
“没。我是到城南找人。”罗桂杰比了南门方向。“不聊了,你忙吧。”
“好,姑爷慢走。”伙计笑着送走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城南住了什么大人物。
罗桂杰慢悠悠地往城南走,心事重重,途中还和路人对肩擦撞了两、三次。
一路走出城门,看着绵延的黄土道,两排杂草几乎要比人高。他抬头望天,闭了闭眼,便抬脚往姻缘庙走去。
路上清风吹草响,沙沙声不绝于耳,披在背后的长发凌乱得宛如他此刻的心情,发上几个结,他心里就几个结。
进了姻缘庙,他扫了几眼环境,比印象中还要破烂。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倒入他当年从这里取走的石头,以指摩挲了两下,便把石头放回神龛上,退了两步,恭敬地跪了下来。
他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忏道:“庙神在上,信徒罗桂杰曾于十多年前在此借宿,当年名唤树林,并在神前起誓此生非韩家小姐不娶。信徒妻子便是韩家小姐,行二,闺名映竹。然而当时信徒一心思念的,是助信徒度过难关的韩家大小姐,韩映梅,在神前恳求的对象也是她。”
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忍下肺叶间快要爆炸的疼痛。
“信徒原想求娶不得韩家大小姐,找个可以过日子的人,此生就这样了,而映竹正巧是个好对象,又阴错阳差地嫁给了我。”想起那碗醒酒汤,经过了这么久,想来还是觉得温暖。
他浅笑道:“她是个通透、聪颖,又让人心疼的好姑娘。明白事理,相夫持家,待信徒一心一意,不能再好,信徒怎么可能不爱上她,疼她都疼到骨子里去了,更庆幸当初娶进门的是她,而不是韩映梅。
“信徒总在想,若庙神认为信徒违誓,为何不在信徒迎娶映竹的当下,就给信徒教训,反而要到映竹身怀六甲才意外频传?这叫信徒如何接受?”他心有不甘,双手成拳。
“再者,并非信徒恶意背信,是韩映梅不愿下嫁,与林家结亲,信徒才——”
一阵风透门吹来,罗桂杰像明白了什么,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双手颓然地垂在身旁,面如死灰,不敢置信。
“难道……难道是因为韩映梅和离,林家也……也放下心结,不再过问此人,所以、所以……”所以他的誓言又重新牵了起来?
“这样算吗?这样公平吗?!”他对着神龛咬牙低吼,抓住手臂上的伤,指间湿润了还不肯松手。
难道他与映竹注定无法白头到老?这个死心眼的丫头一定会像她父亲一样,夜夜守着他的牌位,不怪他早离开,只怪不能跟他一起走。
因为孩子……流着他血脉的孩子……
“天啊……天啊——”罗桂杰仰天长啸,惊起林中飞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跪在地上,泪眼如瀑,想起妻子的笑容、害羞的神色,还有无怨无悔的付出,整个人痛得像被车裂一样。
他不想与映竹分开,真的不想,说好要白头到老,现在却不见得能一起看见明天,为什么他们相处的时光如此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