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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叫啥名?”

    “陶奎元。”

    “嗯,你家谁对你好?”

    “我妈,我大妈,我三妈。”

    “你究竟几个妈?”秧子房掌柜的听得糊涂,问。

    “算不算走了不回来的和病死的?”

    秧子房掌柜的说算,都算。

    “一共六个。”陶双喜扳着手指算算,而后答。

    “六个?”秧子房掌柜的惊讶道,“你爹是脬卵子(公猪)。”

    “我爹不是脬卵子!”陶双喜维护老子尊严,说,“我爹是署长。”

    “是,署长少爷双喜你听着,你老老实实听话……你要是不听话,可要给你开皮。”秧子房掌柜的瞟眼各种刑具。

    陶双喜惊恐地望着那些刑具,许多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二龙吐须的鞭子还认得,和爹的马鞭子差不多,只多了一根鞭绳。

    “知道啥是开皮吗?”秧子房掌柜的问。

    “知道,我爹经常给我五妈开皮。她死了。”孩子目睹家庭暴力最悲惨一幕,爹皮鞭蘸凉水抽打五妈,口里骂道:叫你养汉(私通)!打死你这个养汉精(惯于私通)!至今他也不明白啥是养汉。

    一只褐色的蚂蚱钻进撮罗子,竟然落在秧子房掌柜的大腿上,他狠狠拍死那只蚂蚱。却和蔼地对孩子说:“你只管吃饭睡觉,当在你们家里一样。”

    “抓我来干啥?后天我得回四平街念书……啥时让我回家?”

    秧子房掌柜的没回答,他起身抱一抱干草盖在陶双喜身上,随手捻低灯芯,马架子里顿时黑暗,说:“睡觉吧,狼进来你叫我。”

    “狼?”陶双喜害怕起来。

    “别出门,出门狼掏(咬)你肚子。”秧子房掌柜的吓唬道。

    陶双喜蜷缩柴草中,大气不敢出。朦胧的月光透进撮罗子,放哨的胡子持qiāng来回走动和数匹马吃夜草的咀嚼声时断时续传来,偶尔也掺杂嘶哑的狼嗥。

    徐德成辗转反侧,铺上的干乌拉草哗啦作响。

    “翻身打滚地瞎折腾啥!”大德字喝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睡不着是吧?”

    “草扒子咬我,睡不着。”徐德成说。生活在三江地区的人对这个吸血昆虫太熟悉了,形状像蜈蚣,民间一句说极端自私的人:谁谁属草扒子的,光吃不拉。

    “给你的烟袋油子你抹了吗?”同铺的大德字问。

    “抹了,不顶事,还是咬。”

    “扎紧裤脚。”

    “没绳子。”

    “给你的马莲叶呢?”大德字从枕下摸索,一把马莲叶扬过来说,“使它扎紧裤脚。”

    徐德成摸黑扎上裤脚。问:“虫子不咬你?”

    “咬你不咬我就对了,它不敢咬我。你得学会抽烟,满身烟袋油子味儿啥虫子都怕,蚰蜒、瞎蠓……特别是长虫(蛇)更怕烟袋油子。”

    “长虫?”

    “字匠让野鸡脖子长虫咬死的,他要会抽烟不会死。晚上长虫钻进他的被窝……早晨发现浑身黢青,人都梆梆硬了。”大德字举个恐怖的例子,说字匠没死在qiāng弹之下,给dú蛇咬死。北方dú蛇很少见,浑身花花溜溜像野鸡的羽毛颜色,故名野鸡脖子。

    “天哪!”

    “你顶替他的角儿,当字匠。”

    “字匠尽干些啥?”

    “专门写信啊,咱们绺子没一个会写字的人,所以几十里地外费心乏力地把你弄来。”大德字说,一张狍子皮从身上踹开。

    “有多少信啊,还专门搁个人写?”

    “可多了去了。你没见秧房里的那个小子吗?他是三江县警察署陶奎元署长的儿子。人在咱们手上,就得给他爹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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