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他的话语一下子变得万般亲柔,叫得这位长工娃心里一热,情不自禁地就挺直了腰答应了一声“嗯”。
“三小姐你是知道的,是我们两夫fù的掌上明珠,幼年曾请私塾为她启蒙。三字经、女儿经、增广贤孟以及孔孟该入门的文章都读得倒背如流,女红针线也不错。她原本也是心志高远,可是风刀霜剑的现实摆在眼前。我们都无能为力了,她又能其奈他何呢?我看你是一个忠厚可靠之人,我就把她jiāo给你,她的嫁妆我不会少,你的工钱我也加倍付给,明天早上鸡叫头遍,你就带着三小姐启程吧。”他忽然提高声音向内叫道:
“老三,出来和喜娃子见见面吧。”
三小姐便依偎着母亲,低眉敛目迈着碎步从里间屋走出来。主人威严的声音说:“喜娃,还不拜见丈母娘么!”
喜娃子如闻天籁之音,惊喜得无所适从了一瞬,“咚”地一桩跪在地,叭叭地磕头。此时竞能机灵地说:“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的一拜,皇天在上,小的如对三小姐有丝毫差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主人赶紧将他扶起来说:“我不会看走眼的,别说你在我这里十多年了!”
接着传上酒宴,乱世不拘礼仪。当夜就拜了刘家祖宗,打好细软包裹。喜娃子有的是力气,让三小姐走几里路,又背她一段路。天亮时分回到了老家,便砍竹子编篱笆修补穿透的墙壁,割茅草盖房顶。小俩口紧记岳丈嘱托,平时布衣草履,决不张扬。未出一月,部队来了,留下工作组,斗地主,分田地。孟那喜是雇农,他称说妻子患有虚弱症,不能出门见风。所有的事情甘愿披星戴月。就是先后生下三女两男,每一个月子的杀鸡宰鸭,都是他包干。他不识字,对儿女的教育上,都是她在倾注心血。
孟那喜注视着妻子的恬静的睡相,他觉得这一生是幸福的。三小姐温柔、娴淑、美丽、孟静,比他小了七八岁,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现在无论怎么看,还是个城里的富家老太太。
他想再过一会儿,牛鬼蛇神拘魂夜叉就要来了,得和她道个离别。他怕惊吓了她,在她耳边悄悄地说:“我走了,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三小姐悚然惊醒,好像陡然起了一阵冷风,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便听见窗外风声沙沙,几许竹叶落下,竹枝簌簌抖动,风声呜呜地响到远处去了。
她心里一阵疑惑,摸摸身边的孙儿孟俊。他正睡得甜,胸脯均匀地起伏。孟俊是孟浪的侄子,原来一直跟着汪玉芸在乡下。汪玉芸进城后,当婆婆的认为儿媳新起锅灶重安家,杂事太多,难免影响孙儿读书,不如让他留在身边。儿女们一个个能读出来,她同样也能教导孙子读个好成绩。.
“是不是老伴……走了?他那病早迟是不长久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便再也睡不着觉。她在枕下摸电筒,准备看看表走到几点钟了。就听见门“咚咚”地响起来,又叫道:“大妈大妈,我是老大,你起来开开门。”
她一切都明白了,老伴果然去了。
送走了左邻右舍帮忙的人,弟兄姊妹这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大姐、二姐远在天边,边关万里之遥,是不可能赶回来奔丧的。
孩子们吃饱了,都下了桌子去玩耍。女人们吃饱了,。主动去收拾乱七八糟的东西。桌子上就剩下三姐夫曾树炳、孟浪、孟廷云。
“好多人都留职停薪做生意去了。我们学校也成立了一个勤工俭学公司,校长的舅子当经理。”曾树炳喝下大半杯白酒皱着眉头牢骚满腹地说:“说来那硬是绝对赚钱,国棉厂的子弟校,拿最优惠的价,作一套衣服就三十多元。因为加了几道彩色杠杠,说是学校标志,就要卖80元一套,一千多学生啊!人家这两年肥得流油,我和你三姐就那五百元一个月,眼看月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