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厮来回话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来了。”要说花自芳来做什么的,自然是赎袭人的。那年宝玉曾到袭人家里去一趟,话家人见了宝玉待袭人的态度不同,便消了赎袭人的心思。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京中大变动传得最快,现在三教九流都在传三皇子府抄家,多少公恭侯府已经围起来不让出入的话。花自芳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王家和西宁王府皆已被围,便起了赎买袭人的心思。恰好,没几日就收到袭人带回来的信,让家里人来赎她,于是今日带了赎金到荣国府来。
王夫人听了,点了点头,花自芳进来,向王夫人见了礼,说了一通场面话,又说:“我妹妹如今年纪大了,家中已经给她寻了亲事,今儿特来求了太太许我与妹妹赎身。这些年,妹妹在太太府上得的照顾,我全家感激不尽。”
王夫人听了,怒从心起:“家里兴盛的时候你们死活赖着不走,如今我家也没败落,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欺到头上来了,我国公府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花自芳听了也不生气,又是见了礼,赔了不是,恭恭敬敬的说:“太太这话可就不太妥当了,我妹妹签的是活契,早已到期数年,后来虽然留在府上,到底没有续了身契,如今咱们家来赎,凭谁没有不放的道理。便是问到官府,咱们虽然小门小户,倒也占着理。”
王夫人听了“官府”二字,只觉心颤,想到一个以前自己瞧不上眼的升斗小民也拿官府来压自己,只气得倒仰,深恨自己抬举袭人的时候,只抬了月银却未过明路,如今自己真真奈何花自芳不得了。且花自芳再是卑微,也是良民,如今王夫人自不敢再做欺压良民的事,少不得差人去将花袭人的奴籍消了,身契还与花自芳。
因而王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元春少不得又来劝半日方好些。
却说花自芳还未来时,连袭人都感觉到了前景渺茫,越发忧心。宝玉还在一旁笑道:“你忧心什么,短什么也短不了咱们两个的。”
袭人叹道:“谁跟你是我们?难道你做强盗盗贼,我也跟着不成?左右我是太太屋里的人了,便是要走,也只回了太太去。”宝玉听了还笑闹一回,我不管那许多,只你要去,我是不放的。没想没过几日,果然听说袭人家里人已经替她赎了身。宝玉因此在家哭闹了好几日,麝月秋纹见了,秋纹说道:“既是你只要她伏侍,我和麝月姐姐出去便是。”
宝玉哭到:“罢罢罢,姐姐妹妹一个个散了就不回来,你们俩也来说这样的话,我只望我死了,化了灰,先一步去了,见不着大家散了才好呢。”
别的丫头要去也就罢了,花袭人可是王夫人的耳报神,当年兴旺的时候,表了多少衷心,传了多少秘事?因而上次打发家里人的时候,多少家生子都发卖了,还留着袭人一个外头的。不想如今自己府上还没彻底败落,倒是袭人一脚踢开自己。袭人出去那日,王夫人怒道:“只需带着贴身小衣,好衣裳皆留着不许带走!”
袭人听了,摊开极小的包袱任凭搜索,不过几件不值钱的物件reads;。原来袭因有王夫人和宝玉护着,下人都巴结她。自从上次打发好些人后,上夜的人也越发少了,袭人要传递个东西容易得很。自从袭人起了要赎身的心思,那些攒着的金银稞子,好衣裳好物件,早就偷偷传递回家了,价值不下千两。
王夫人以前看重袭人的时候,除了衣裳鞋袜给的都是好了,成匹的料子成把的金银稞子的赏,她深知袭人有些积累。如今见了袭人包袱空荡荡的,知道袭人早有准备,自己之前还当她是个衷心的,越发气得不得了,命人撵了出去。
贾赦府上虽然另开了大门,到底是荣国府一个府上,这话自然当日就叫武夫人听说了。这日武夫人听说明日皇太孙一行人就要进城,来林府再要几剂治伤方子,恰好说起袭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