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跟皇后谈过后,天启一直在思索卢象升的职务问题。王体乾曾到他跟前嚼舌,说卢象升同情万燝的遭遇,骂他们不是人,还说明着是骂他们,其实是骂他。他哑然失笑,不得不再次承认,卢象升果然是个单纯又热血的人。
“把你调往哪里呢可怜的八妹”乾清宫暖阁里,他盘腿坐在地上,对着灯光,专注地在一块手掌大小的羊脂白玉上雕刻。做着这些的时候,还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儿。
翠浮忍着笑,把猫一个一个地抱到暖阁里来,在龙床前排成一排。
“翠浮。”她出去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翠浮讶然转身,向前施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天启沉浸在创作中,头也不抬,“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上次你讲到她十四岁了。”
翠浮笑道:“陛下记的真清,不过,现在吗?很晚了,奴婢怕打扰陛下歇息。”
“讲吧,我现在就想听。”天启吹走碎屑,一指旁边的垫子,“坐吧。”
翠浮惶恐道:“不敢,奴婢站着就行。”
天启道:“让你坐你就坐。”
翠浮怯怯道:“是,奴婢谢陛下恩典。”这才拘谨地走回来,跪坐在垫子上。
天启完全专注在雕刻中,一盏高架灯摆放在他身旁,他的脸映着灯光,格外地温柔动人。
他在听吗?还是没在听?现在要不要讲?翠浮犹豫半晌,开口道:“陛下,皇后娘娘有没有跟您提过一件事?就发生在她十四岁这一年。”
天启这才把头抬起来,兴致盎然地问道:“什么事啊,快说快说。”
翠浮腼腆地笑笑,舒缓而低柔地讲道:“那一年,福王,也就是您的叔叔,在封地广选美女充实王宫。皇后娘娘自小就是方圆百里的美人,声名在外,他们就找上门来要人。家里人都欢喜,想着这就攀上权贵了,国丈也满口答应。她不愿意,委屈得一直哭,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国丈很生气,好话歹话说尽,她都不肯点头。邻里人也都来劝,说你年纪小,不晓事,这一去就一生富贵了。她还是流着泪不说话。那些太监等急了,眼看就要进屋里抢,国丈便央求几个壮实的妇人把她拉出来。她撼不过这些人,硬是被拖拽了出来,最后只好抱着廊下柱子。抱柱子又能顶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人拖走了”
天启一直出神地听着,此刻忍不住开口打断她:“那后来呢?”
翠浮道:“她忽然不反抗了,乖乖跟着那些太监走。我们都在后面看着,眼看将要出大门,她一转身投了井。”
天启心惊肉跳:“后来呢?”
翠浮看他紧张,只觉好笑:“她不是好好的在您身边呢?那时她被人捞起来后,已是昏迷不醒了。国丈见她意志坚决,后来也不敢再勉强。”
天启心尖打阵疼,他想,也许就是因为张嫣从小寄人篱下,得不到真正的关爱,现在才这么没有安全感,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任。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初见张嫣,就觉得她妩媚而可怜了。也许就像她说的,习惯就好。她已经习惯不向别人索取感情,独立得让人心疼。
翠浮接着讲道:“再后来,选秀的太监找上门来,她自己愿意了。奴婢曾问过她原因,陛下,您猜她说什么?”
天启道:“以她的个性,肯定会说福王荒淫无道,选美女只是当玩物。朕是到了匹配的年龄,正经娶妻纳妾的,而且她到了天子身边,可以有所匡正,造福天下苍生。”
翠浮笑道:“您真了解她。”
天启眼前又浮现出张嫣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像她的为人一样单纯c天真c纯粹,有一种别样的迷人的魅力,可是又天真得让人想笑。她在这个复杂的世界秉持简单的原则,横冲直撞,毫不妥协,难免会磕头流血。假如张国纪非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