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窗边目送他离开后,她怔怔坐回书桌后,漫无目的地抄起佛经来看。帘子掀开,吴敏仪端着茶盘进了来,见她神色疲倦,笑道:“娘娘累了吧?有了身子就是这样,到了晚上就困,要歇息么?”
“等一会儿吧。”张嫣压住烦乱的心思,自己研起墨来。这是让她平心静气的好方法。
吴敏仪放下茶盘,掀开茶盖,袅袅白烟升起,茶香四溢,她盯着那茶,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来,“娘娘,让客氏接手膳食,会不会太冒险了?”
“有点。”张嫣神色安详,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她躲在暗处,让我觉得更可怕。元辉殿那件事,你忘了吗?她怪会来这套。现在这样,她损兵一千,也要自伤八百,如果她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膳食上下功夫。”
“这倒是。”吴敏仪点头。
张嫣道:“从今以后,宫里也不要点什么香,那东西五花八门,一个不慎,就着了人家的道。”
吴敏仪忙道:“这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我这宫里也不知有没有她的人?”墨研好,张嫣挽袖执笔,临下笔时,却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索性搁笔,她无力坐回椅子上,苦笑道:“这日子过得,怎么这么累?没怀孕时盼着怀孕,真有了,又要担心这,担心那”她长舒一口气,可是心里无论如何也轻松不了。她始终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牢牢盯着她,那眼睛如淬了毒的冷剑,阴森森的。
吴敏仪柔声道:“娘娘放宽心,这样愁闷,对孩子可不好。”
张嫣支着额头,两眼放空,怔怔道:“你说,如果哪一天我真跟她撕破脸了,陛下会向着谁?”
心中想着,就这么吐了出来,等她意识到,自己也骇了一跳。吴敏仪若有所思瞧了她一眼,为难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垂下了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她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气,似要清除心内所有的烦闷。夜风吹来,脑袋清醒了一些,她执笔写字,缓缓道:“你仔细留意着,挑十个姿色不错性情也好的宫女,三天后带来见我。”
吴敏仪笑道:“又给陛下找事了。”
“都是为了皇嗣。”张嫣麻木地应着,又道,“我想让翠浮去伺候陛下。”
吴敏仪一惊:“这不太好吧,娘娘现在正怀着身子,需要人照顾。”
“也不缺她一个。”张嫣挥洒完,搁笔,目注着墨迹未干的四个字:无欲则刚。字如其人,柔中带刚。
见吴敏仪还要说,她截住道:“她为了我进宫,白白蹉跎着青春。我能抬举别人,也能抬举她。况且你也看得出来,她挺喜欢陛下的。”
吴敏仪不再说什么了,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娘娘注意了没?今儿下午良妃几乎没动过筷子,过后她们收拾时,我看她杯子里的茶还是满满的。”
提到这个,张嫣就有些生气,“她这是干什么?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摇摇头,接着叹道,“罢了,我自问无愧于她,她怎么想,我也管不着,随她去吧。”
等到天启再来坤宁宫里时,张嫣就把事先在偏殿等待的十位女孩叫了进来。十位女孩福身行礼,莺声燕语响成一片。
天启揉起额角,无奈地笑了笑,侧头去看皇后。她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像泥塑的人儿一样。见他看过来,她拿出主母的架势,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陛下,后宫里人太少了,该填充了。这十位女孩都是宫里拔尖的人物,容貌性情没得挑,我跟她们谈过,都很满意,陛下且看一看。”
天启咬咬嘴唇,把头扭过来,一眼扫过去,笑道:“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张嫣微怔。天启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都把头抬起来,让朕瞧一瞧,这一回有没有让朕心仪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