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书房中读书。何老爷才说相爷不在府上,便来拜会两位公子。”二刁道:“老冲,伸头一刀,
缩头也其(是)一刀,我们便见见这个何戡何知县。不见得何戡把我生吞活剥,吃在肚里。”
王锦道:“小人便去开放正门,说二位公子出接。”呆公子便问唐寅:“我们见了知县,怎
样称呼”!唐寅道:“地方官是民之父母,该唤他一声‘老父台’或者‘老父母’。呆公子
便叫唐寅陪着他们出迎,以便随时指点。当下大踱口中念着“老父母”,二刁口中又是“侧
柏隆冬祥”,打起口头锣鼓,一路出外相迎。才到轿厅,恰逢何戡何知县下轿,呆公子上前
作揖,一个格格不吐的唤着“老老父母”,一个刁着嘴把“老父台”唤做“老婆蛋”。何戡
连称不敢。同赴客厅,呆公子照例请他一坐。何知县又是连称不敢。大踱道:“老老父母,
你客气,我福气”。说罢,客人没有坐,两个呆公子反而坐在上首,何知县只好在下首相陪。
僮仆们见了暗暗好笑。送过香茗以后,呆公子呆看着来宾,十八句客套一句都没有,何知县
便问大踱道:“令尊老太师公出,是往何处遨游?”大踱道:“老夫父母,这这句话,要要
问我们厨子的。”何戡拈着短须道:“这倒奇极了,怎么要问起贵厨房来?”大踱睁圆着双
耳道:“你问何处熬油,老生活不曾熬油,只有我们厨子会得熬油。”何戡笑道:“大公子
取笑了,我说的遨游是游玩的意思。”又问二刁道:“二公子青春多少?”二刁道:“老婆
蛋,我其(是)老实人,不会说谎话。你问我称称多少,今年立夏秤过,足足九十六斤半。”
何戡大笑道:“二公子误会了,青春多少便是年庚多少。”二刁道:“老婆蛋,问我年纪,
要问我们豢养的四条狗,黄狗、白狗、黑狗、花狗都有,老婆旦,只须到狗窠里去借问一声
便基(知)端的。”何戡奇怪道:“这是什么道理?”二刁道:“老婆蛋有所不基(知)我
们二娘娘为着我读了多年的书没有长进,说我年纪活到狗身上去哉。”何戡道:“二公子又
来取笑了,将人比狗,断无此理。”二刁发极道:“老婆蛋,你若不信,同你到西楼上问我
们二娘娘去。老婆蛋啊,我们的二娘娘实在凶恶,简直其(是)个雌老夫(虎)啊!我要向
老婆蛋告他一状,把他捉将半(官)里去,吃他老夫ròu,你肯不肯?”何戡道:“听说尊夫
人是冯通政千金,知诗达礼,二公子休得妄言。”二刁道:“老婆蛋,你不信,同你到关帝
庙赌咒去。老婆蛋啊,若说二娘娘,简直妻(岂)有此理!他把丈夫比狗,我向他说:‘二
娘娘啊,我其(是)堂堂丈夫,何堪作狗?’他说:‘你道何堪作狗,我偏要你作
狗!’……”这几句犯了何戡何知县的讳了。他唤做何戡,和“何堪”谐音,二刁不知不觉
的说了两句“何堪作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何戡误会了二刁把他挖苦,不禁叹了一口
气,轻轻的说道:“龙生犬子,凤产(又鸟)雏。”呆公子但见何知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他说些
什么。唐寅何等乖觉,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便从公子背后转将出来,向前数步,口称:“请
教何老爷,这‘犬’字和‘狗’字有何区别?”何戡听了陡然一呆,冷不防呆公子背后有人
向他挑眼,细看唐寅模样,不上不下,打扮似帐友,口吻似书僮,一时觅不得一个相当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