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叔就是这样的人。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福利院,一生未娶,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木讷,事实刚好相反,郝叔在大学时主修艺术学,他言辞风趣,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女人简直能建个小型足球队,只是郝叔太过老实,见到人家的第一句话总是“我开了一个孤儿院,里面有二十多个孩子需要养”,没等说完就吓得姑娘们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朋友们总劝郝叔将孤儿院的事隐瞒到最后,可郝叔却不同意。
说谎很累,不单单是因为要去圆谎,还因为说谎的人必须承担真相公开时的全部责任与后果。
人总是为了掩饰真相才去说谎,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即将做的,是一件错事。
郝叔眼中的心虚都暻秀看在眼中,他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郝叔他唯一在乎的东西就是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他的老毛病犯了就一定是孤儿院里的孩子生了病,可是这些都没必要瞒着他啊
除非,病了的是伊柔。
突然间,他的心就慌了。
“伊柔她怎么了?”
都暻秀上前,抓住郝叔的衣领,他没有错过郝叔在听到伊柔名字时猛然颤抖的身体,连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多了些哀求的意味。
“我他妈问你伊柔她怎么了?!!”
他的耐心值急速下降,抓着郝叔衣领的手也逐渐用力,导致后者因为缺氧涨红了整张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医院大厅里的病人和家属们都看不过去了,他们不明白那个戴帽子穿着棒球服的男人为什么要如此粗鲁地对待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们拨打了电话,很快,医院外面的几个保安跑了过来,上前要将闹事的男人拉开。
挣扎间,郝叔手上的诊断书被挤到地上,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白纸狗血地落到都暻秀脚边,他低头,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右上角红色的“病危”两字叫人惊心,都暻秀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保安的禁锢,不管不顾地向走廊深处跑去,那是重症监护室的方向。曾经有几次,他在浅浅的病房中坐至深夜,走廊那头突然响起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和夹杂着的混乱的脚步声,总能将浅眠中的他给惊醒,每当这时他的总是感慨,尽管有再多的留恋与不舍,最后也终究阴阳相隔。
可是如今轮到他,他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条走廊出奇的长,长到简直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才走到了那扇始终关闭的隔离门前,门上只有一扇巴掌大小的窗户,里面为保护病人的贴了一层薄薄的磨砂板,他只能勉强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人影,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刺眼的红色,电波正缓慢而脆弱地起伏着。
“让我进去。”
他低声说道,一直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渐渐收紧,门是锁着的,里面的人依旧安静地躺在白色的棉被下。有厚重的门板相隔,她全然不知外面的男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抓住刚刚换药回来的护士,嘶吼着叫她开门,护士被他的力道吓了一跳,药瓶从推车上滚下来,在空荡的走廊里发出巨大的空响。
医生和护士赶来,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他们自动将这个发疯的男人围起来,其中有些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在这紧要关头,郝叔一把拉住了都暻秀的手臂,将他巧妙地挡在身后。
“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孩子的朋友,打碎的药瓶我会赔的,麻烦让一下”
在众人疑虑的目光中,郝叔将都暻秀的帽子扣上,按下他的头,将他强行带出了医院。保安们狐疑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心想怎么刚才还大呼小叫的少年怎么瞬间就没了声息,还任由这位老先生压着走出去
郝叔把他带到了医院的后花园。
昨天首尔又下了一夜的雪,蓬松的雪花堆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