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一大片殷红刺目的血。
她在里面浮浮沉沉,沉不到底,却也游不出去,生生窒息。
隐约听见,有人在不断地急促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柠柠,柠柠。
她也想要醒来,她也想要回去。醒在那些被欢声笑语盈满的岁月中,回去十八岁以前的幸福记忆里。
然而,她又是真的不敢醒,因为清楚再也回不去。
呼唤声没有间断过,听上去那么悲伤,那么深情。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揪着那个人的耳朵大喊一声,不要叫我,不要再叫我,求求你,求求你。
“身体状况有些糟,醒来之后需要慢慢调养,付先生您不要太担心,没有其他的问题。”
付青洛颓然摆了摆手示意医生出去,然后温热的掌心又重新覆上了她冰冷的手。是不是错觉,怎么感到,这只手始终都是没有温度的,不管他怎么揉搓怎么呵气,也都还是凉的。
他不敢松手,因为已经感受到她即便是昏睡着,却也仍旧是不踏实的。她的手指一直都在有意识地蜷缩着,弯长的睫毛止不住地不安颤动,他拿了微湿的毛巾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一下一下,温柔往复,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对她说着,柠柠,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要再放开你的手了,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以后,你只能在我的视线之内,失去的,我会帮你连本带利拿回来。
电话不断,手机便被付青洛关了机。他长久地注视着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眨一下眼睛,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又恍惚想起,两人在伦敦一同住院的情景,那么弥足珍贵的温馨回忆,如今,都成了只能放在心底感怀的过去。
杜柠醒来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想了很久才恍惚猜到自己此刻置身在哪里。
头痛得好像已经爆裂开来。
许濯。
顾语希。
飞机。
鲜血。
她用力闭上眼睛拼命甩着头,想要伸手死死捂住耳朵摒弃那些喧闹不断的声音,才一抬手,紧紧将她的右手握于掌心的付青洛便猛然坐起,他是什么时候趴在床沿上睡着的,也已经没了印象,只迅速起身站在床头,满眼血丝地看着刚刚转醒的杜柠,急声开口,一整颗心都被提着捏着,“柠柠,哪里痛?我马上去找医生。”
才一转身,她却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衬衫衣角,他的心瞬间就疼得蜷缩起来,因为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无助,她的恐惧。
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几乎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便俯身将已经坐起茫然四顾的她紧紧抱进怀里。
她就只木讷地僵在他的怀中,好半晌过后,忽然孩子一般地趴在他的肩头低低哽咽。
他知道她在拼命压抑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痛,顾语希给的,许濯给的,还有,他给的。想要杀了他们再杀掉自己,一错多年,走到今天,早就有了天道循环的宿命感觉。
她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就只剩□体凛冽颤动。
渐渐发现了不对劲,猛然扶着她的肩膀拉开距离,他惊骇地看见她的牙齿死死咬着拳头,手背上已经渗出猩红的血迹来。
“柠柠!你干什么!”慌忙伸手用力扯下她的手,心里的刺痛几乎令他不能自由的呼吸。
她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明明离得这样近,却怎么,好似间隔了千山万水,恍然看不清明仔细。眼泪一滴一滴,她缓缓抬起手臂颤颤巍巍抚上自己的心脏,眼泪一瞬间就如泉涌般无法自抑。她泪流满面口齿不清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这里痛,我这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