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孩子,痴又不痴,乖又不乖,说的都是些梦话! 那有戏场上的夫妻,是做得准的呢?自古来做戏的甚多,你见谁做生的与旦 作俦,做旦的把生认做真夫呢?”藐姑说:“天下事,别的都戏的,惟有婚 姻戏不的。既要弄假,就要成真。我不像别个女旦,夜间睡的是一个,白日 叫的又是一个。一些廉耻也不惜,也不顾名节是何物!孩儿是个惜廉耻、顾 名节的人,不敢把戏场上的婚姻,当做假事。这个丈夫是一定要嫁的!”绛 仙说:“好骂!好骂!这等说起来,我是不惜廉耻,不顾名节的了?我既然 不惜廉耻,不顾名节,还有甚么母子之情呢?就逼你嫁了人,也不是甚么奇 事!我且进去睡觉,待朋日戏完了,我再同你讲话。难道我的货,到由不的 我么?不怕你飞上天去!” 任你百口挠婚约, 还我千金作枕头。 藐姑道:“你看他竟自进去了!谭郎,谭郎!我和你同心苦守,指望守 个出头的日子。谁想到了半途,忽然生出这样事来!我那母亲见了这些银子, 就如馋猴遇果,饥犬闻腥的一般。既然吞在口里,那里还肯吐将出来!这场 劫数,是断不能逃的了!也罢,谭郎如今现在外边,我不免将我的软细东西, 收拾收拾,跟他夤夜逃走。明日意在一个幽密去随,连日奔往别处,再作道 理。”及至到了二门,已被上了锁了。又不敢高声叫,又不能越墙而过。站 了半日,回到自己房中,叹道:“谭郎,谭郎!我今既不能生随你身,我岂 肯负了你的心么?罢,罢,罢!惟有一死相报了。”遂将系腰的带儿解下, 系在粱头以上。又搬了一个杌子,将身一竦立在上面。此时死与未死,再听 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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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借戏文台前辱骂 守节义夫fù偕亡 话说藐姑将带儿挂在颈下,意在必死。心中怒转道:“且住!做烈fù的 人,既要拚这一条xìng命,就该对了众人,把不肯改节的心事,明明白白诉说 一番。一来使情人见了,也好当面招魂,二来使文人墨士闻之,也好做几首 诗文,留个不朽!为甚么死得不明不白,做起哑节fù来!毕竟用个甚么死法 才好。有了,我们这段姻缘是在戏场上做起,就该在戏场上死节。 那晏公的庙宇,恰好对着大溪,后半个戏台,虽在岸上,前半个却在水 里。 不如拣一出死节的戏,认真做将起来。做到其间,忽然跳下水去,岂不 是自古及今,烈fù死难之中,第一件奇事么!有理,有理!” 阿母亲cāo逐女戈,人lúnyù变待如何。 一宵缓死非无见,留取芳名利益多。 却说次日,楚玉闻知此事,心中想道:“我为刘藐姑,受尽千般耻辱, 指望守些机会,出来成就了这桩心事。谁想他的母亲,竟受了千金聘礼,要 卖与钱家为妾!闻得今日戏完之后,就要过门,难道我和他这段姻缘,就是 这等罢了不成!岂有此理。他当初念脚本的时节,亲口对我唱道:心儿早属 伊,暗相期,不怕天人不肯依!这三句话,何等的决烈!难道天也不怕,单 单怕起人来?他毕竟有个主意,莫说亲事不允,连今日这本戏,只怕还不肯 做哩。定要费许多凌逼,方得他上台。我且先到台上伺候,看他走到的时节, 是个甚么面容,就知道了。”正是: 入门休问荣枯事, 观着容颜便得知。 藐姑道:“奴家昨日要寻短计,只因不曾别得谭郎,还要见他一面。 二来要把满腔的心事,对众人暴白一番,所以,挨到今日,被我一夜不 睡,把一出旧戏文,改了新关目。先到戏房等候,待众人一到,就好搬演。 只是一件,我在众人面前,若露出一点愁容,要被人识破,就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