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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斩断

    如同对她最后的怜悯,这一夜她始终守在景彦身边,没有痛感也没有眼泪,懵懂中想起小时候,想起与景彦打打闹闹玩玩乐乐的年岁,他走后,记忆中剩下的似乎只有快乐,他的笑脸他的关怀,一幅一幅如同昨日画卷,历久弥新。

    想来她的童年时光始终疑惑,国公府不是她的家,皇宫更不是,她所牵挂羁绊的唯有景彦,未尝人间疾苦却又在单薄人情c飘摇风雨中相依为命,而如今再是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也要在天亮之时快刀斩断,但即便是疼,疼得心肺俱裂,也要挺起脊梁,守住尊严。

    风起了,冰冷的冬夜忽而有了暖意,大约是春满大地,要将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一切自有天命。

    白幡飞舞,身边一个老实婆子畏畏缩缩在门前催促,唤一声“姑娘”停了许久才憋出后一句,“得进宫了”

    “知道了——”她的手触到景彦冰冷的棺椁,身后盛开的日光似火焰轰然点起天地光明,她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景彦年轻蓬勃的笑脸,记忆中扬起奕奕神采,耀眼过漫天繁星,他似乎带着笑,喊着“小满,小满,你这样凶巴巴丑模样,哪里嫁的出去——”

    那么远,又那么近。

    “青岩,再会。”她话语轻轻,细不可闻。如同一缕烟,随风消散在静谧无声的黎明破晓。

    太和殿尚在修缮,清晨的光将琉璃瓦映出一股大雨过后的晶莹璀璨。皇后稳坐在高台等好戏,待老夫人将前情后续讲完,才没头没尾地说上一句,“太后身子不见好,圣上又还需照料,今儿太子是跑去城外游猎了不是?”

    皇后身旁的女官上前一步答,“回娘娘,太子殿下领一队东宫禁卫一早便去南山行猎了。”

    皇后的眼睛始终瞧着殿前倨傲的景辞,带着一股嘲讽的笑意,讥诮道:“也就是本宫有这闲心,还来管你们景家的家务事。”

    满屋老小一个个从位置上爬起来跪倒,喊着惶恐惶恐,冒犯冒犯,只留景辞,一身白衣直挺挺立在殿中,嘴角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对着言有所指的皇后。她心头已不剩多少爱恨,只想亲眼看着,看他们一个个能扮演出多少丑恶嘴脸,昧着良心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丑话自不必老夫人亲自来说,昨夜一个字一个字交待过,就是个榆木疙瘩也让点化成精。孙氏捡着机会站出来,高声道:“禀娘娘,此人借府中大丧假扮郡主,实乃居心叵测,若轻易含糊过去岂不连累九泉之下的汝宁郡主遭人非议?还望娘娘体量臣妇爱女之心,郡主遭难臣妇本就心痛难当,如今竟还有如此险恶之人为求富贵不折手段,臣妇无计可施,才敢斗胆入宫请娘娘还郡主一个清白!”

    是翻脸无情也好,颠倒黑白也罢,景辞现下只觉得好笑,没成想真笑出声来,却引得殿内一片死寂。皇后在座上眯着眼打量她,对她这位“异类”的鄙夷从未曾消减,“你笑什么?”

    景辞坦然,笑容越发灿烂,将老夫人的缄默c孙氏的惶恐衬得阒然黯淡,“笑我自己,也笑天下可笑之人。娘娘菩萨心肠,自不会与将死之人多做计较。”再看孙氏,“二夫人记得抬起头,好生看着,记住我这张脸,省得午夜梦回分不清来索命的是我,还是青岩。”

    她这是在苦难中修成了佛,染着血的刑场上笑谈生死,“二夫人说的不错,我本不是景家人,我是永嘉公主长女,却不是定国公府六姑娘,只因你们不配!”再唤一声“老夫人,你说若是太爷爷瞧见了是不是得气得从土里爬出来?定国公府百年基业,如今却要靠卖儿卖女求苟且偷生,比下九流的戏子娼妇都不如。一个个白日里道貌岸然大谈忠孝,转过身来扒灰的扒灰养小子的养小子,比脂粉胡同船妓暗娼更下作。”

    老夫人闭着眼念经,唱一句阿弥陀佛,好一个慈悲模样。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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