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就是对付那一个个的短梦了。凡是不涉及嵇康的梦,一律一开始就醒来并迅速忘掉;凡是涉及嵇康又不涉及他们之间的情爱的,除了保留他的一些美好壮丽的容貌外都予以忘却。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她已经能做到只做她与嵇康之间的情感关系的短梦了。在这些短梦中,有些场景是美好而快乐的,有些却令她伤心和绝望以至醒来泪水涟涟,还有一些场景是虽然感伤,但那感伤中却有丝丝的甜美。她喜欢那种甜美的感伤,但一想到这远不能达到庄子的境界,就只好羞愧地一笑。这样又过了三个月,终于她的梦境中只有两种场景了:一种是美好而快乐的,一种是甜蜜而感伤的。现在开始,她需要把这些短梦全部连接起来,完成一个完整的大梦。这些杂乱无章的梦境的次序应该是这样的:第一个短梦里,她换回了女装,解除了束胸,重新化妆和佩戴首饰;第二个短梦里,嵇康见到她的新形象,吓得哈哈大笑;第三个短梦里,嵇康接受了她这个新的形象,但只把她当作妹妹;第四个短梦里,嵇康开始喜欢她;第五个短梦里,嵇康越来越依恋她;第六个短梦,嵇康也像她爱他那样爱她了;第七个短梦,嵇康去向她的父亲提亲;第八个短梦,他们成亲了。后面还有很多个短梦,但向秀认为到此足够了,后面并不是她所想往的。于是,她最终清理了自己这近一年来的所有梦境,只把这八个短梦留在心里,请刘伶——虽然此时他已经完全涂掉了第一易术高手管辂的身份,但易术依然在身——找出对梦境最有利的三月五日这个日子,要做一场认认真真的大梦。这个大梦除了全面整合已有的八个短梦,把它们联成一个次序严密的整体,还需要补充很多的细节,以便和真实的生活毫厘不爽。
这天晚上,她早早地入了睡。她在睡眠中进行激烈地战斗,勇武地战胜各种杂梦的干扰,腾空了所有的睡眠空间,准备迎接那个蓄谋已久的大梦的到来。渐渐地,她终于看到了恢复为女身的自己,接着,她召唤嵇康的出现,但来的是鲜卑。鲜卑告诉她说:“其实刘伶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他对我说,人是不能改变随意自己的梦境的,以前那是他在暗中帮助你呢,要你你怎么可能通过修改再搜集到那八个短梦呢!”向秀大怒,喝叱她走开,继续召唤嵇康。但唤了半个晚上都没有来,来的竟然是刘伶。刘伶对她说:“向姑娘,我其实早知道你是女儿身,所以才帮你做梦。我要问你,你做这样的梦,究竟想要什么呢?”这个问题把向秀给难住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做了这个春秋大梦以后,现实会是什么样的局面。梦能改变现实吗?梦能变成现实吗?与现实毫无关系的梦有意思吗?她想自己真是见识短的小女子啊,熟读了庄子还是达不到庄子的境界啊。她“哇”地哭了,直到把自己哭醒。
凭着女子的直觉与一年多的清谈相处,向秀可能是竹林乃至整个魏国知道刘伶就是易术高手管辂的唯一的人。既然这个看上去醉酒糊涂c邋里邋遢的刘伶就是以前给曹操看相救他一命c给何晏看相直断生死的管辂,那么索性也就不再瞒他。于是在一次酒后众人去登山之际,她拉住了他留在竹林里,在对饮中说了这个事。刘伶听后神情紧张地四周看看:“千万不要把我当管辂!只叫我刘伶,我就帮你。”向秀开心地摆摆头:“帮我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要从头到尾都和他在一起。”刘伶眯了一只眼道:“真的?”向秀点点头。刘伶随即皱眉:“这可真麻烦。我本来是想让嵇康像你爱她那样地来爱你,可是你只要我帮你做成一个大梦,这有点为难我啊。”向秀大喜,忙摇着他的手叫:“我要!我要那真实的。事成了你就是我真正的大哥。”然而刘伶不要做她大哥,他提出一个新的要求,要她答应给《庄子》做注。因为在一年多的清谈共处中,他知道她不但对庄子倒背如流,而且有着独到的感触和心得。他说一千年来都没有比较好的《庄子》注释,给《老子》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