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涛道:“他想怎么样?”
阮籍说:“他羡慕我。”
众人呵呵直乐,刘伶咕咚喝下一大口酒:“他羡慕你能喝那么多酒吧。”
“他羡慕我死了以后还能活着。”阮籍喃喃自语道。“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们六个人也是作为死人活着的呢?”
司马昭咬死司马师以后,继承了大将军与录尚书事,掌军政一切大权。此时,活死人阮籍终于想建功立业了,他曾被诸葛亮激励过的心又跳动起来,他向司马昭提出要求希望给自己一个做实事的机会,于是他被任命东平国相。国相相当于州刺史,因为国王并无行政实权。所以阮籍便怀着玩一玩的心态去上任了。上任第一件事是喝酒c第二件事是喝酒c第三件事是命人把官衙四周的围墙全部拆掉,所有官吏露天办公。更为引他自己瞩目的是接下去的第四件事:辞职回京。他发现建功立业也实在是没有意思,不如回洛阳继续喝酒混日子。司马昭继承司马师的职位,也继承的司马师的一个小小想法:继续利用阮籍的名士身份,给他官职,于是便继续让阮籍担任散骑常侍。除此之外,司马昭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想法:让阮籍做自己的亲家。这时阮籍的女儿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嫁人了,他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司马炎。阮籍暗暗冷笑,心想我反正已是一个死人,给你们做事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我的女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嫁到你家的。于是他开始疯狂喝酒,一坛一坛不断地喝,从早喝到晚,从晚又喝到早,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处于大醉状态,让婚事无从谈起。司马昭见状,也就罢了此事。
阮籍天天喝酒,对天下哪里的酒好哪里的酒坏一清二楚,有一次他打听到京师步兵营的厨师是一个酿酒高手,已经酿了五百桶好酒放在兵营里,便向司马昭提出,说:“我又想要建功立业了,这回能不能让我带兵啊?我想到步兵营去。”司马昭这时也由着他,就提他为步兵校尉。阮籍一去就和那个厨师成了交友,喝酒的兴致似黄河之水一浪高过一浪。这期间,那个刚刚拜访过嵇康的钟会又来拜访阮籍了。和对嵇康一样,现在他故意不断地来步兵营找阮籍喝酒并提起军政大事,企图引出他的话题以试探政治态度。但这时的阮籍和嵇康不同,嵇康给了钟会脸色,阮籍却没有什么脸色可给,因为他其实已死去多年了。所以,他只顾喝酒,谈些俗事,一谈政事则马上装醉耍酒疯。钟会无奈,一走了之。但毕竟他还是散骑常侍,职责所在,必须向司马昭提供政事建议。他想到的方法是谈政事如同谈玄,玄之又玄,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绕开去转过来滚回去,一直把司马昭弄得头晕脑胀。
司马昭就在这样的头晕脑胀中,意外地灭了蜀国,一时之间自以为是有史以来第一功臣,立即就要去强迫魏主封自己为晋王加九锡,但之前须要演一场戏,须要有人上表劝魏主,再由魏主主动封他为王。这个劝他进帝位的人还得是一个有名气的人,而且名气越大越好。司马昭挑来选去终究是挑中了阮籍。他命令道:“这会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都必须给我写劝进表!如果醉了就醉着写,如果死了就变成鬼来写。”阮籍知道这次他是十分认真的,也就真的把自己灌了个大醉,然后在醉中大写《劝进表》,劝司马昭干脆做皇帝算了,这样不明不白地抢着皇帝的风头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实的。司马昭见他写得言语粗暴,差点发怒,不过想想只要有这个表就行了,本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于是又放过了他。
但司马昭放过了他,他却不肯放过司马昭了,因为这时司马昭杀了嵇康。杀嵇康,这对阮籍是一件大事。其实他早知道嵇康和他一样是作为死人活着的,是一个活死人;活死人如果再被杀,那么就只能彻底变成一个死人了。结果,自嵇康死后不久,阮籍也死了,然后司马昭就被鬼魂缠上了。这鬼魂推动着向着一条必死之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