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怕自己触景生情。凡有同学聚会,一律避开。
老远就停了车,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阳一点一点往西偏,热度渐渐消散,起风了,身上有了凉意。他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从西门进来。学校还是老样子,一草一木都没变,只是长得更旺盛了。因为是周五,清华园前还是有许多商贩收购或是贩卖旧书,许多学生蹲在地上挑挑拣拣。
他只觉得亲切,像又回到学生时代,什么都没有,拼了命苦读,可是却是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现在他算得上功成名就,可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总是感觉到无边的寂寥和失落。到底是丢失了什么呢?他总想着把它找回来。
抬头看时,迎面一栋簇新的大楼特别引人注目,深色玻璃反着夕阳的光,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这些建筑应该都是他走后新建的。其实没有什么真的一成不变,包括学校,包括身边的人和事,包括他和她。变动是绝对的,不变总是相对的。想到她,他心口一紧,不知道该怎么了断目前这种局面。太怨恨,太不甘心,太嫉妒了一一可是同时又太无力。
漫无目的地乱走,等他回过神来,竟站在“菊苑”门口。尽管拼了命抗拒,可是脚还是顺从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带着他来到这里。不知不觉八年过去了,不不不,认真算起来,不止是八年。她在这里只念了一个学期,这样算的话,从她走到她回来,一共是八年半。记忆再往前倒流,回到高中时代。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的公告栏前,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唇角弯着笑一一十年了!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竟然有十年了吗?本来以为十年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也已经有十年了,就这么过去了,悄无声息!他忽然极其伤感。为什么他们认识了有十年,还是不能在一起呢!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灯光渐次亮起,风吹得横条旗帜猎猎作响。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如潮水一般一幕又一幕涌现在眼前。其实他跟她真正在一起只有一个冬天而已。那样寒冷的天气,滴水成冰,两人抱在一起,竟不觉得冷,胸口是那样的温暖。她的头蹭在他怀里,呼出的白雾冲到他脸上,满是她的气息。他总想亲她,可是不敢,只是老老实实地抱着她。
那时候他老怕她着凉感冒,总是催着她回宿舍。她却不肯,手伸到他大衣口袋里,到处摸啊摸的。记得那会儿他有一件浅灰色呢子帽衫,很大的扣子,一左一右两个大大的口袋,她特别喜欢。一些零碎小物件总往里塞,链子啦,发卡啦,校园卡c钥匙之类,常常还有零钱。他说过她好几回,她笑嘻嘻地就是不改。下了雪就往他帽子里塞雪,害得他脖子那块儿浸了雪水,冷得直打战。
他抬眼看了下天气,应该快要下雪了吧。过去的八年里,也曾下过很多场雪,可是天地白茫茫的,他只觉得空旷寥落,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心情。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站起来时,手脚都冻僵了。往回走时,看见“水木阁”的招牌,只是以前门口的南瓜灯换成了复古式的宫灯,照得满地莹白。心里不由得一动,竟然还在啊!果然是物是人非。
进去正准备喝杯酒暖暖身子。抬眼望去,清一色的学生,高谈阔论,说说笑笑,满室温暖。本来他想坐以前习惯坐的座位,可是已经有别的学生先坐了,一对情侣,甜甜蜜蜜共吃一份土豆牛腩套餐,看了真让人羡慕。
他来到楼上的包厢,这样的夜里,一个人静静伤感往事,虽说孤单寂寞了点儿,但是未尝不可。他脱下长外套,挽起袖子,饭菜端上来时,已不是记忆中的味道,过于甜淡。他皱了皱眉,叹息一声。所有的东西,总不可能一模一样。他推开窗,北风呼呼灌进来,他不由得紧了紧衣衫。虽然寒冷,可是心里却觉得痛快。那天晚上,他酒喝得很多,饭菜几乎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