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慈安是不会在脸上藏事儿的人,从她脸上的表情,关卓凡已经猜到,“查体”的结果是什么了。
养心殿又一次被“清空”了,这一次,只剩下慈安和关卓凡两个人。
当确认所有“无关人等”都退出了养心殿,慈安一直努力抿紧的嘴唇,不可自控的微微的哆嗦起来,接着,她右手抓紧榻几的边缘,放在左腿上的左手,抬了起来,颤抖着,似乎要伸向关卓凡。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关卓凡脑海中光芒一闪,抢上一步,在慈安面前单膝跪地,伸出右手,将慈安悬在半空中的左手,轻轻的握住了。
慈安浑身一颤,但她并没有将手往回抽,反而紧紧地抓住了关卓凡的手,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养心殿里虽然没有第三个人,但慈安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哽咽的声音:“她们都都没有事儿没出过阁的,都没有破身;出过阁的,有的生了女人病,可是,不是杨梅。”
这原在关卓凡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们”既没有事儿,那么,有人就“得”有事儿了。
“怎么办”慈安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绝望和惊恐,“是他,还是她”
这话,第三人听来,一定莫名其妙,但关卓凡明明白白,第一个“他”,指的是文宗,第二个“她”,指的是慈禧。
慈安的绝望、惊恐,非止一事,是多重的。
小皇帝的“杨梅”,不论“过”自谁生父也好,生母也罢,都是慈安不可承受之重一个是先帝,一个是和她比肩而坐、共同垂帘的“姊妹”,都是身系四海之重的人,动止皆关系天下,接下来,朝局、社稷,会因此发生什么大波折、大动荡
对此,她完全无法想象,也就根本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处置这个荒谬至极、可怖至极的局面
只觉得,大变将生,剧震将至,弄不好,天翻地覆,而她,被牢牢的钉在了目下这个位子上,无从闪避。
此其一。
其二,醇王“闹殿”,对于慈安,产生了两大影响:
第一,“议立嗣皇帝”的要求,从一个侧面,进一步向她强调了嫡子之身陷绝境,药石罔效,彻底打破了她仅存的一点侥幸和幻想。
第二,慈安不晓得,醇王之举,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名堂“议立嗣皇帝”,只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亲贵的“公议”
醇王的行径,叫慈安感到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威胁她说不清楚这个威胁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位子,摇摇欲坠。
所以,她要抓紧关卓凡的手。
此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他,她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依赖了。
这,自然是关卓凡“乐观其成”的。
醇王的莽撞,无意之中,很帮了关卓凡一把。
慈安看不清、看不透目下波云诡谲的局面,但是,她的忧虑,并非全然是在杞人忧天。
她弄不清楚醇王说的那些复杂的“大宗”、“小宗”,但是,她有一个模糊的、本能的疑虑:若嫡子“龙驭上宾”,嗣皇帝登基,不论继统的是谁,他都有自己的生身父母,那么,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的身份,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她隐隐约约听说过,前朝就因为类似的继统的事儿,发生过很大的风波,入继的“小宗”,做了皇帝之后,食了言,不肯认“大宗”的账,不肯给“大宗”当儿子,好像,后来“皇考”变成了“皇伯父”“皇后”变成了“皇嫂”整来整去,还整多出来一个皇帝
哎呀,搞不清楚,反正,闹得沸反盈天的,许多大臣因此得罪,挨了板子,甚至有被活活打死的
慈安听说的,其实是前明的“大礼议”事件。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