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正一刻的时候,养心殿来了人,传轩亲王觐见。,
关卓凡见来传旨的太监,是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孟敬忠,不禁略觉奇怪怎么会是钟粹宫的人呢来传旨的,本该是养心殿的太监呀
出了军机处,孟敬忠见四下无人,说道:“宫里边儿现在乱糟糟的,主子叫我别傻呆着了,帮着一块儿照应、照应。”
哦,原来如此。
孟敬忠一边走,一边四下觑了觑,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七爷递牌子请见,王爷,您万想不到他说的是啥事儿”
“醇郡王什么事儿啊”
“七爷说,请主子早定大计为万岁爷立后”
关卓凡心头一震。
这个“立后”,自然不是“立皇后”,而是择定入继大统的人选,即“立嗣皇帝”。
这个时候,醇王跳出来说这个事儿
嘿
“母后皇太后怎么说”
“主子当时目瞪口呆的,还没缓过神儿来,眼泪就流下来了,说,七爷,你就这么想皇帝死”
关卓凡心头,又是一震。
醇王固然荒唐,慈安的这句话,也太口不择言了。
“七爷一听这话,”孟敬忠说,“也急了,调门儿不自觉的就升高了,说,我是为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然后,急赤白脸的,吭吭哧哧,啰啰嗦嗦,就是一大长篇儿。”
顿了顿,“他说的不是很有条理,什么大宗、小宗的。我听的也不是很真切,反正那个意思,就是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早作准备,到时候,一定大位虚悬。国家动荡什么的。”
“大宗”,“小宗”,嘿。
“母后皇太后什么意思呢”
“唉,主子能有什么意思”孟敬忠说,“万岁爷那个样子,现在来给主子说这种事儿,那不是往心头上扎刀子我瞅着,叔嫂两个,其实谁也没有听谁说话。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哎哟,好一顿吵”
“后来呢”
“主子一边儿说,”孟敬忠说,“一边儿抹眼泪,愈哭愈厉害,七爷终于觉得不妥了。说,臣今日犯颜直谏。完全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没有一丝儿自己的私意,然后,打住了话头。”
顿了顿,“七爷不说话,主子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七爷实在没趣儿,就悻悻的跪安了。”
关卓凡轻轻的叹了口气。
孟敬忠说道:“我一个奴才,本来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可是王爷。您没见着七爷那个盛气凌人的样儿
说到这儿,孟敬忠摇了摇头:“唉,真是替主子难过”
顿了顿,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主子,就是太好脾气了换了圣母皇太后,七爷他敢”
关卓凡打断了孟敬忠的话:“醇郡王走后,母后皇太后怎么样啊”
“七爷走了,”孟敬忠说,“主子一直在淌眼泪,我们也劝不住,也不大敢劝的,唉”
顿了一顿,“后来,太医院的王院判和内务府的一个嬷嬷来了,主子就叫我们出去了。”
嗯,“查体”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主子再传我进去的时候,”孟敬忠说,“眼泪已经收了,可是,脸上的神气,古怪的很,呃,我也说不大好,反正,叫人瞅着有点儿害怕。”
“查体”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关卓凡点了点头:“好,老孟,我都知道了,你有心。”
说过这句话,抬起头,已经到了遵义门的门口,进去,就是养心门了。
养心门进去,就是养心殿了。
关卓凡轻轻吸了口气,拾阶而上。
进入西暖阁,请过安,站起身来,慈安脸上的神气,果然“古怪”,关卓凡看在眼中,不由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