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花身上长的都是天鹅肉,我绝不会有这个福气的,不过有一次倒让我记忆深刻。那是大队农忙的时候,村支书当着大伙儿的面,夸了我一句,“二巴,倒是个好后生”。我的脸,照旧红通通的,不由挺起胸,心底冒出一股豪气,扭过头,同那娜花炯炯有神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我巴顿觉有点发晕,人都有些飘乎乎起来,仿佛达到山峰一般高度。回到家,陶醉了半个晚上。
一大早醒来,空屋子照旧冷冷清清,照照镜子,发觉多了两只熊猫眼。心想,女人真不是东西,割得自己睡不好觉,改天这笔帐,要好好算一算。
后来又有一次,我走在马路上,远视着娜花走来,不由惊慌失措,见旁边有条叉路,便斜着走去,不料一落脚,摔倒在水坑里。
娜花笑嘻嘻地站在水坑旁,瞧着我笑:“落水狗,怕我吃了你么,怎么见了我便逃。”说罢,一只又软又白的手朝我伸来,我不由自主地抓娜花的手,只觉滑不溜湫,毫不着力。
我狼狈地爬出水坑,装作恶里恶气地怒视了娜花一眼,便往回家的路跑。娜花在身后清清脆脆的嘲笑声,像是在追着我,钻到我心底,化作热腾腾的火气,烤着我从未有过的心神。
我又失眠了好几天。我觉得谁都对我不怀好意。那李寡妇不过是依仗我的劳力,当我是年轻一点的牛。而娜花却是嘲笑我,笑我什么?我自己想,无非是老子穷得响叮当,老子穷也穷得有骨气,何必同你们瞎计较。心里虽然发着狠气,但握着娜花的那只手,好几天都觉得油腻腻,麻酥酥的。
终于有一天,我远远地又瞧见娜花走来,心里不由直叫晦气,怎么这些天老碰到她。这次,我想,老子是男人,怕你这个小女人不成,便挺着胸往前走。娜花在我眼前停住脚,照旧嘻嘻笑,像花盛开一般,映在我眼里。
娜花笑着说:“哟,二巴,今天你咋不跑了”。
“谁跑了,哼!”我狠狠地咳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娜花,粗着气说。
娜花笑说:“我瞧你是长进了,不跑了,那总得让一让路吧。走开一点。”
“不让。”
我恍感一般从未闻着的秀气,扑鼻而来,一阵情迷急乱。我不由深深吸一口气,由不得喃喃一声,“哪来的香气?”我把同娜花对视的目光斜开,看到娜花那红红的嘴唇,还有白暂的露在衣领外的头颈,高高撑起的丰满的胸,我不禁觉得咽喉象在冒烟,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娜花说:“你看什么?”
我吃惊抬起眼,却再不敢看娜花的眼睛,只是瞧了瞧娜花微微发红的脸腮,吱唔着:“我——,我没——”,
“还不让开”,娜花又说,但声音里却塞满海绵,软软的,没有刚才的锐气。
我闻声终于错开一步,迈开这一步,仿佛花尽了我所有力气,使得我气喘吁吁起来。娜花还有走过去,我奇怪地瞧了娜花一眼,只见她斜视着我,满是不屑的神气,胜利地跨出一步。
我吞了一口气,隔了半天,朝娜花说:“妈的,好男不跟女斗。”
娜花昂昂头,朝我“呸”了一声,“没用”!
我听罢,只觉得散落全身各处的,那些又酥又麻的火星,猛地在胸里积聚起来,霎时化为一股豪气。我竞敢去扯娜花的肩头,高声问:“你说什么?”
娜花扬扬眉梢,一字一字地说:“没用的男人”。
我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娜花眯着眼:“我说,你没用”。
是人总有几分火气,连菩萨都有几分土性呢,我当真忍无可忍了,放开娜花的肩头,昂首挺胸地又站在娜花跟前,喘着粗气,十足凶猛,嘴里自语着。
“说我没用,说我没用,说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