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洗澡洗头,一切重新来起的架
势。蒋丽莉违反驳的耐心都没了,一下子将床头灯摔了出去。
外屋的山东婆婆听见动静斗了胆闯进门,屋里已经一团糟。水瓶碎了,yào也
洒了,那蒋丽莉的母亲煞白了脸,还当她是个好人似地与她论理。蒋丽莉只是摔
东西,手边的东西摔完了,就挥枕头被子。她婆婆拾起被子一把将她裹住,只觉
得她在怀里筛糠似地抖,只得劝亲家母先回家转,过些时再来。蒋丽莉看着母亲
退出房间,一下子就瘫软下来。
从此,她婆婆便不敢随便放人进房间,事先都要通报一声,蒋丽莉让进才放
行。
程先生同王琦瑶去看蒋丽莉时,遭到了拒绝。那山东老太出来告诉他们,蒋
丽莉身上乏,要睡觉,不想见人。老太太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有错似的,眼睛都不
敢看他们,千般万般地对不住。两人都有些明白蒋丽莉不见他们的原因,又不敢
承认,心里一阵洒惶。
蒋丽莉的不见就好像是一种谴责,此情此景,这谴责是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的。两人更是不敢着老太太的眼睛,互相也躲避着目光,赶紧地分了手,各自回
家。事后,又分别去探望蒋丽莉。程先生还是吃了辞客令,灰溜溜地出来,沿了
淮海路朝东走。走过一家酒馆,里面吵吵嚷嚷的,白木方桌边坐的尽是做工模样
的人,门口染一口大油锅,煎着臭豆腐,油香和着酒香,扑面而来。他走进去,
也在桌边坐了一个位子,要了二两黄酒,一碟百叶丝。同桌的人互相都不认识,
各自对了一两碟小菜喝酒。邻桌也有是熟人相聚,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程先生半
两酒下肚,心里热了,眼里也热了,不觉掉下成串的泪珠。
没有人注意他。油锅的热汽蒸腾弥漫,人都是掩在烟雾中的,模模糊糊,程
先生可以尽情地伤心。就在这时候,王琦瑶已经坐在了蒋丽莉的床边。她是和程
先生前后脚到的蒋丽莉家,程先生刚出弄口,她就来了。蒋丽莉让她进了房间。
王琦瑶走进房间,第一眼是觉着蒋丽莉要比前一回好些了。她头发梳得又齐
又平,顺在耳后,新换一件白衬衣,脸颊上有一些红晕,靠在bào起来的枕头上。
看见王琦瑶,没有招呼,反把头扭向一边,背着她。王琦瑶在床边坐下,一
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蒋丽莉背着脸的侧影,好像在饮泣。窗帘拉开了半幅,有将
近黄昏的阳光流泻进来,镀在她的头发和衣被上,看上去有一股难言的忧伤。停
了一会儿,蒋丽莉却笑了一声,说:你看我们三个人滑稽不滑稽?王流摇不知该
怎么回答,只得赔笑一声。听见她笑,蒋丽莉便转过脸来,望了她说:他刚才又
来,我就不让他进来。王琦瑶说:他心里很难过。蒋丽莉绷紧脸,怒声说:他难
过关我屁事!王琦瑶不敢说话了,她发现蒋丽莉其实是在发烧,脸越涨越红,倒
是少见的鲜艳。她伸手去摸蒋丽莉的额头,被她猛地推开了,手心却是滚烫的。
蒋丽莉坐起来,欠着身产技开床边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一本活页夹,扔给王琦瑶。
王琦瑶打开一看,见是手写的诗行。她立刻认出是蒋丽莉的作品,就好像回到了
十多年前的女学生时代。那些矫情的文字是烧成灰也写着蒋丽莉的名字的。它们
再是矫情,也因着天真而流露出几分诚心。这些风月派的诗句总是有一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