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回头反问程先生要什么。
她的眼睛是漠然警觉的表情,使程先生觉着自己是个陌生人,就退回到沙发
上,重新看报纸。忽听窗下弄堂里嘈杂声起,便推窗望去,原来是谁家在鸡窝里
抓住一只黄鼠狼。那人倒提着黄鼠狼控诉它的罪孽,围了许多人看,然后,人们
簇拥着他向弄口走去。程先生正要关窗,却在空气里嗅到一股桂花香,虽不浓烈,
却沁入肺腑。他还注意到平安里上方的狭窄的天空,是十分彻底的深蓝。他心里
有些跃然,回过头对王琦瑶说:等孩子满月,办一次满月酒吧!王琦瑶先不回答,
然后笑了笑说:办什么满月酒!程先生更加积极地说:满月总是高兴吉利的事。
王琦瑶反问:有什么高兴吉利?程先生被她问住了,虽然被泼了冷水,心里
却只有对她的可怜。王琦瑶翻了个身,面向壁地躺着,停了一会儿,又说:也别
提什么满木满月了,就烧几个菜,买一瓶酒,请严师母和她表弟吃顿便饭,他们
都待我不错的,还来看我。程先生就又高兴起来,盘算着炒几个菜,烧什么汤,
王琦瑶总是与他唱反调,把他的计划推翻再重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着,才有些热闹起来。
这天下午,程先生提前下班,买了菜到王琦瑶处,两人将孩子哄睡了,便一
起忙了起来,一边忙一边说话。程先生见王琦瑶情绪好,自己的情绪也就好,将
冷盆摆出各色花样,紫萝卜镶边的。王琦瑶说程先生不仅会照相,还会赢任啊!
程先生说:我最会的一样你却没有说。王琦瑶问:最会的是哪一样?程先生
说:铁路工程。王琦瑶说:我倒忘了程先生的老本行了,弄了半天,原来都是在
拿副业敷衍我们,真本事却藏着。程先生就笑,说不是藏着,而是没地方拿出来。
两人正打趣,客人来了,严师母表姐弟俩一同进了门,都带着礼物。严师母是一
磅开司米绒线,康明逊则是一对金元宝。王琦瑶想说金元宝的礼过重了,又恐严
师母误以为嫌她的礼轻,便一并收下,日后再说。大家再看一遍孩子,称赞她大
有人样,然后就围桌坐下,正好一人一面。程先生同这两位全是初次见面。严师
母见过他,他却没见过严师母,和康明逊则是楼梯上jiāo臂而过,谁也没看清谁。
这时候,便由王琦瑶作了介绍,算是认识了。严师母在此之前就对程先生有好印
象,便分外热情,见面就熟。程先生虽是有些招架不住,可也心领她的好意,并
不见怪。相比之下,康明逊倒显得拘谨和沉默,也不大吃菜,只是喝温热的黄酒,
一瓶黄酒很快喝完了,又开了一瓶。程先生说要去炒菜,站起来却有些摇晃,王
琦瑶就说她去炒,按他坐下。他抬起手,在王琦瑶按他的肩的手背上抚摸了一下,
王琦瑶本能地一拍手。
对面的康明逊不禁看他一眼,是锐利的目光。程先生心里一动,清醒了一半。
王琦瑶炒了热菜上来,重又入座。严师母也脸热心跳的有了几分醉意。她向
程先生敬一杯酒,称他是世上少有的仁义之士,又说是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
个也难求。话都说得有些不搭调,可也是借酒吐真言,放了平时则是难出口的。
严师母自己敬了酒不算,又怂恿康明逊也向程先生敬酒。康明逊只得也举酒
杯,却不晓得该说什么,看大家都等着,心里着急,说出的话更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