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抵消掉似的,甚至抵消掉
还不算,再要找回来一些,才罢休的。为消除寂寥,她又去看第四场电影。第四
场电影是这城市残留的一点夜生活了,是这不夜城还未冥灭的一点芯。第四场电
影已经坐不满了,余着一半座位,也是寂寥。回来的路上是人意阑珊加寂寥。这
不夜城如今到处写着"夜"字,梧桐树影是夜色,候车的人满脸都是夜色,电车
进场当当地敲着夜声,路灯霓虹灯全是夜的眼。不过,这城市再是夜,也有一些
萌动的挣扎的光,河的暗流似的。全身心去注意,才可觉察出来。
现在,下午茶的前一日,毛毛娘舅还须来一次,和王琦瑶商量,怎么安排茶
点,商量好了,就由毛毛娘舅去采买东西。有时商量晚了,到了吃饭时间,王琦
瑶便不让走,又去叫来弄底的严师母,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后来,到了这一日,
严师母自己就来了,萨沙也参加进来。于是,下午茶之前又多了顿聚餐,麻将的
赌注就高上去了一些,而且,这麻将还不打不行了似的。别人倒无所谓,只萨沙
有些躲的,两回只来一回,另一回就说有推不掉的事。谁也不说,可心里却明白。
王琦瑶还发现,毛毛娘舅有意地让萨沙吃牌,还有意地出冲,有和也不和的。
王琦瑶知道他是要多出钱,又怕别人不接受,就用这个输的方式。想到这些,一
边鄙夷萨沙,一边赞赏毛毛娘舅。有一回,她晓得毛毛娘舅早在听和,也推断出
他听的是哪一张牌,正巧手里有一张,便往桌上"啪"地一放,还看他一眼。毛
毛娘舅犹豫了一下,吃进了,果然和了,还是副大牌。王琦瑶见自己猜对了牌,
又见他领自己的情,比自己和牌还兴奋。不料那萨沙却将她的牌翻下一看,说:
你怎么拆对子给他牌,是有意放冲吧!王琦瑶赶紧把牌抹了,说她半路想做清一
色,这一对就不想要了。心里却说,你不知吃了人家多少放冲的牌,倒不说。严
师母则有些不高兴,说:打牌就要按规矩来,不许有私心的。听她这么说,王琦
瑶便窘了,再次申辩没有放冲这回事,自己也正后悔拆对呢!接下去,大家就有
些沉默,都藏着些气的,勉强打完四圈,便散了。下一次,毛毛娘舅来商量茶点
时,王琦瑶心里还是上天的事,见了他就说:萨沙这个人是男人,倒比女人还心
胸窄小。毛毛娘舅就说:萨沙也可怜,没工作,又爱玩,拿了些烈属抚恤金,不
够他打台球的。王琦瑶还是气,说我不是为钱,是为公平,本来我就说不用设公
账,也不是多么大的花销,后来是为了好玩才作出这出钱入账的规矩。毛毛娘舅
笑了,说:怎么这样大的气,我代萨沙向你道歉。王琦瑶说:我不光是为萨沙。
毛毛娘舅就说:我也代我表姐道歉。王琦瑶听了这话,眼圈倒有些红了,想这毛
毛娘舅真是心细如发,什么都明白。想说什么又没说,这时,严师母倒上楼来了。
她一进门,往椅上一坐,开口就说,萨沙这个人真是不上路!也是声讨的样子。
王琦瑶和毛毛娘舅不由相视一眼,都笑了。
这天讨论下午茶,毛毛娘舅提出新建议:到国际俱乐部喝咖啡,由他做东。
王琦瑶知道他是为了缓和矛盾,心里想他用心虽然良苦,但天下哪有不散的
筵席?
第二天上午,王琦瑶抽空去理发店吹了头发,中午饭提早吃了,洗过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