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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小说的书页流连,书页上总是有些泪痕的。台钟滴滴答答走时声中,流言一点

    一点在滋生;洗胭脂的水盆里,流言一点一点在滋生。隐秘的地方往往是流言丛

    生的地方,隐私的空气特别利于流言的生长。上海的弄堂是很藏得住隐私的,于

    是流言便漫生漫长。夜里边,万家万户灭了灯,有一扇门缝里露出的一线光,那

    就是流言;床前月亮地里的一双绣花拖鞋,也是流言;老妈子托着梳头匣子,说

    是梳头去,其实是传播流言去;少nǎinǎi们洗牌的哗哗声,是流言在作响;连冬天

    没有人的午后,天井里一跳一跳的麻雀,都在说着鸟语的流言。这流言里有一个

    "私"字,这"私"字里头是有一点难言的苦衷。这苦衷不是唐明皇对杨贵妃的

    那种,也不是楚霸王对虞姬的那种,它不是那种大起大落,可歌可泣,悲天恸地

    的苦衷,而是狗皮倒灶,牵丝攀藤,粒粒屑屑的。上海的弄堂是藏不住大苦衷的。

    它的苦衷都是割碎了平均分配的,分到各人名下也就没有多少的。它即便是

    悲,即便是恸,也是悲在肚子里,恸在肚子里,说不上戏台子去供人观赏,也编

    不成词曲供人唱的,那是怎么来怎么去都只有自己知道,苦来苦去只苦自己,这

    也就是那个"私"字的意思,其实也是真正的苦衷的意思。因此,这流言说到底

    是有一些痛的,尽管痛的不是地方,倒也是钻心钻肺的。这痛都是各人痛各人,

    没有什么共鸣,也引不起同情,是很孤单的痛。这也是流言的感动之处。流言产

    生的时刻,其实都是悉心做人的时刻。上海弄堂里的做人,是悉心悉意,全神贯

    注的做人,眼睛只盯着自己,没有旁骛的。不想创造历史,只想创造自己的,没

    有大志气,却用尽了实力的那种。这实力也是平均分配的实力,各人名下都有一

    份。

    3.闺阁王安忆

    在上海的弄堂房子里,闺阁通常是做在偏厢房或是亭子间里,总是背yīn的窗,

    拉着花窗帘。拉开窗帘,便可看见后排房子的前客堂里,人家的先生和太太,还

    有人家院子里的夹竹桃。这闺阁实在是很不严密的。隔墙的亭子间里,抑或就住

    着一个洋行里的实习生,或者失业的大学生,甚至刚出道的舞女。那后弄堂,又

    是个藏污纳垢的场所。老妈子的村话,包车夫的俚语,还有那隔壁大学生的狐朋

    狗友一日三回地来,舞女的小姊妹也三日一回地来。夜半时分,那几扇后门的动

    静格外的清晰,好像马上就跳出个什么轶事来似的。就说那对面人家的前客堂里

    的先生太太,做的是夫妻的样子,说不准却是一对狗男女,不几日就有打上门来

    的,碎玻璃碎碗一片响。还怕的是弄底里有一户大人家,再有个小姐,读的中西

    女中一类的好学校,黑漆大门里有私家轿车进去出来,圣诞节,生日有派对的钢

    琴声响起来,一样的女儿家,却是两种闺阁,便由不得怨艾之心生起,yù望之心

    也生起。这两种心可说是闺阁生活的大忌,祸根一样的东西,本是如花蕊一样纯

    洁娇嫩的闺阁,却做在这等嘈杂混淆的地方,能有什么样的遭际呢?

    月光在花窗帘上的影,总是温存美丽的。逢到无云的夜,那月光会将屋里映

    得通明。这通明不是白日里那种无遮无拦的通明,而是蒙了一层纱的,婆婆娑娑

    的通明。墙纸上的百合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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