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齐煜的目光看过去,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点轻微地泥土,雨水潲进窗子,又顺着土墙漫延到地上,几乎让人注意不到那点轻微地异常。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齐煜已经脱掉了所有的累赘,他的目光在空dàngdàng的屋内快速环顾着,马上,他推开阖上的后窗,从眼底一路望向远方,随即,他毫不迟疑地对着三人下令:“周平章,你在这里看住他,简黄珍,秦桦,你二人马上回县衙,提醒柳大人,看住周惟良,让他暂时不要跟任何人接触,吩咐内卫,务必保护好柳大人安危!”
“大人,您是不是能追踪到凶手?我要跟您一起去!”
“你跟不上我。”他飞快地说,口气不容置疑,“听我命令,马上回县衙!”
“您一个人有危险——”
“我心里有数!”他猛地大喊一声,这一声镇住了所有下属,连一直在叫喊的地保也被他吓得呆住了,大张着嘴不敢吱声。
“我还是那句话,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去!”
他扔下这句话,在大开的后窗沿奋力一蹬,冲进雨幕,眨眼之间已经在五丈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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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政不过翻看了一会儿金易县县志,两眼酸涩,头痛yù裂。
风寒入体,他知道自己着凉了,身上也烫得厉害,可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能躺下。他又强撑着仔细查看关于韩慎的记叙,韩慎是金易县在本朝第一个做到四品以上的官员,在去年年底重新编修的县志里,关于他有不短的着墨,还有专门的一个别册,详细地记录了他的出身,家族、师友,还有为官的历程。
他看得十分详细,此后还看了一些别的,在看到“折冲府重征兵役”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太对。只是很快地,他又开始头昏眼花,耳内嗡嗡直响,鼻子堵得厉害,眼泪也忍不住地流,难受又狼狈。
册子上的字渐渐糊作了一团,他不得不离开桌案,浑身无力地歪靠在了床上。这里是周惟良府上的客房,十个内卫有八个被他遣去和差役一起搜寻秦章的下落,剩下两个守在他的房外,还有一个秦杨则和周惟良一起。下人都被他挥退了,此时屋内只有他一人。
周惟良给他找了大夫,开了yào,抓回来之后又马上让人去煎,两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喝了。他有些心急,觉得这yào喝了之后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昏沉了。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他太过着急了。
脑筋转得有些慢,他想整理一下刚才看到的内容,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想,脑中全部放空了。浓云久久不散,天色像入夜之前那样昏暗。他想起身,问问外面查的怎么样了,挣扎了几番,折腾出一身冷汗,却连下地都不行。
此番发病真是来势汹汹,他试着张了张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声音都嘶哑不堪,外面雨下得大,内卫可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好像有点不正常。
门悄悄地开了,他奋力地抬起眼皮,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了一个端着yào碗的女人,她的面容氤氲在轻微地yào气中,有些瞧不真切。她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是跟门口的内卫解释着什么,很快,她点了点头,单手端住yào碗,轻轻掩上了门。
柳扶政迷迷糊糊地想,啊,是之前服侍他用yào的侍女。
迷迷糊糊中,那侍女已经走到了床前,轻轻扶着他靠了起来:“大人,该吃yào了。”
他的头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要赶紧吃yào,赶紧好起来。他强迫着自己狠狠咬了一下舌头,痛意迟钝地传到脑中,他终于有些微的清醒。
侍女把yào碗放在床沿,一手托扶着他的头,一手盛了yào,把勺子递到他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