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璇的煎熬在考试临近的时候淡了一些,她毕竟是理智聪明的,知道眼前什么东西最重要。医学院的课业很重,考试也很严格,有时候并不问是否及格,而是一定要抓住几个成绩最差的尾巴补考,四门不过就要留级。子璇从小优秀惯了也被父亲骄傲惯了,不能允许自己补考甚至留级,知道自己已经落下了课程,所以临时抱佛脚地发奋起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专注到一件事情上另一件就要放下,所以学习竟成了子璇疗伤的良药。
考试过去后,她的疼就不那么尖锐了,有了思考的能力,因此不免常常问自己:我没法去找他他怎么也不来找我呢?从那以后就彻底干净地消失了?他有我的电话来过我的学校找我很容易啊?没来就剩下一种可能,他生气了!或者,恼羞成怒,觉得自己不上路,假矜持?这样想着少女容易受伤的心就不由分说地坚硬了,下了断言地决定:不来是好事呢!他终究跟我不一样,有了社会经验见多识广,说不定她答应了他也会很快厌倦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还是干脆地断了好!
想是这样想,终于不能完全若无其事,况且子璇也真的不愿意回去守着呆板的父亲,所以暑假里真的做了家教,每天辅导一个初三的孩子两个小时,并以此为借口不回近在咫尺的家。父亲并没有反对子璇的做法,虽然他一直将女儿奉若珍宝,但毕竟明白孩子大了自有孩子的世界,父母过于牵绊就是往她飞行的翅膀上负重,所以只是嘱咐她常打电话,自己一个人在家守着孤寂。
进入大二后半部分的子璇这才真正开始了脱离父亲脱离家庭的独立生活,小姑娘尽量把日子安排得充实满档,逼自己于青春韶华里多吸收一点儿有用的东西,少一点儿旁骛。她太过天真了,什么是正骛什么是旁骛呢?对于人生,没有任何事情具有如此严格的界限。而有些东西,往往越经意越不可灭,历久而不衰亡。
成长中的子璇慢慢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察觉到被自己压在心灰底下那些东西看似老实了,却说不定什么时候抽冷子蹦出来酸你一下刺你一下将你从坚强拉回到脆弱里去以示它的存在。譬如有次寝室里聚众玩扑克,吃够了零食顶惯了枕头的女孩们就想出一个另类的惩罚方法——谁输了局就自动站在走廊里大喊一个最思念人的名字,说我想你。子璇听到这个提议时心就乱了,自己最思念的人是谁呢?应该是父亲,可是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家就那么近,她都不愿意回去看看,怎么证明思念?杨飞的影子不可抵挡地跳到眼前来,子璇又恨——没出息,凭什么想他呢?没有凭什么,不肯说谎的内心质诘拷问着她,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胜利输赢,所以竟第一个被推到走廊上去。无奈的子璇对着长长的走廊连喊了十几个“我想你”,就是挤不出人的名字来。伙伴们当然不依,笑着说这怎么行?不合规矩啊!
当夜子璇失眠了,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杨飞在一起的每个细节,包括他微笑着注视自己吃东西,兴高采烈地往自己脸上贴纸乌龟,深情款款地喊自己“女疯子”,激情炽烈地问自己索要情感。子璇甜蜜而又痛苦地承认,杨飞这个人势将牢牢地扎根于她心里,抹杀不掉了。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些珍藏着的抹杀不掉,但都未必可以真正地左右属于他的人生。子璇也是这样想的,她想忘不掉就忘不掉吧,没事时拿出来想想,慰藉慰藉孤独的心灵,该怎么活着还得怎么活着啊!可是她没有料到自己和杨飞的缘分还远远未尽,还有许多后招在前方等待着她。
不经意的重逢在九九年春节前夕,说来也巧,子璇和杨飞的故事好像离不开春节似的。那年,一向碌碌无为的父亲突然就鸿运当了头,要被提拔为评估科的科长。谁都知道这评估科是房地局的肥地,交易c抵押,没有一个和税和钱有关的环节绕得过它去,科长当然是现管的实权者,怎能不巴结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