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嫂的杰作,她最近学作中国点心,稍有不如意就全倒掉,能装进果盒送到我面前的,全都可以媲美御膳房。
“看在老友的份上,你应该帮我的忙。”小纪只有看着我吃的份,他有糖尿,连甜一点的水果都不能多吃,医生告诉他:“你可以吃芭乐,爱吃多少吃多少。”
“我帮得上什么忙?”我泡功夫茶给他喝,这是文莉带来的冻顶乌龙,非常珍贵,如果知道我拿来招待她的敌人,她会气得柳眉倒竖。
“看得出来桂碧随很乖,她一定最听你的话,只要你告诉她要好好画,她绝对肯听。”
“如果她不听呢!”我瞅着他笑。
“那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呀。”
他是个商人,最懂得权衡利害,却说出这种没有水准的外行话,分明是将我当傻瓜。
他一直赖到中午才走,并不是他自己高兴走的,而是沈嫂烧的中饭他无福享受,每天他都必须固定到一家犹太餐厅报到,只有那家严守戒律的餐厅才烧得出他的医生给他开的菜单。
“你朋友走了?”我送过客,一回身,就看见碧随站在那儿。
“以后少乱讲话。”我立刻沉下脸。
“我没说什么呀!”她喊冤。
“还没有?”我瞪她:“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没有我的同意别答应人家。”
“你虽然没有明白说出口,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我问。
“如果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怎么不亲自替我引荐那个姓纪的?他冒冒失失地跑来假传圣旨,我又不是傻瓜。”她得意地说,圆溜溜的眼珠子非常狡黠。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拿起娇来了。
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管这档闲事。
“喂喂喂!”她从后头追上来:“他说了你好多坏话呢!”
如果我相信她,我就是傻瓜。
“怎么,你不相信!”她见我仍没理她的意思,用力拉扯我的衣服。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我给她机会教育。
“那个老头说你嫉才,如果画廊栽培了我,你表面上假装高兴,心里却会恨我。”
小纪以为她是只小白羊,不料竟是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你不生气?为什么发笑?”她紧追着我,大惑不解。
我坐在餐桌的主位,今天中午的主菜是德国猪脚,清爽又不油腻,可是碧随不喜欢,一再朝食物龇牙裂嘴,和我的好胃口过不去。
“上帝造了很多食物给人吃,如果他知道竟然有人吃这个,他的灵魂将不会得到赦免。”她见我不理不睬,竟开始讲道,说得不伦不类,引我发笑。
“小声点,给沈嫂听到的话,她会不高兴。”我教她闭嘴。‘
“不会的,她不只吃猪脚,还啃鸡脚。”她做了个很难看的表情。
我不想再看她作怪,但她不放过我,我对她的惯技没兴趣。
“安静点,如果你想待在这里,就不准吵我,”我发给她新的画布,和一面立身镜,但过了不久,我发现她一边画,一边偷笑,原来她在画我。
她见我走来,挥舞着画笔,做出“你来阻止我,来呀”的姿势,我想,她心灵受到伤害,总以为我动不动就要欺负她,我对这点是要负责任的。
我回到自己的地盘,以全副的意志力和画布作战,逐渐地,她不再发出窃笑声。傍晚,我查觉到光线渐黯,预备开灯时,她早已经走了,我看到自己的背影出现在画布上,非常地栩栩如生,也非常地令人不舒服。
她画的,是一个在肉体上已经显现出苍老与疲倦的男子。
而这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