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啦,我最终还是得回去的。这个天下是你们的,总归是属于凡人的世界。而隐者之乡是我们的,属于黄巾力士一族。外面的天下如此纷杂烦嚣,许多事情跟我从书本上所读到的已经不同了。”
“啊,这些年来确实许多事都变了。反正,有一些是变了。”
“有一些?我从书中读到过的那些城市里,有一半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一半多数都已经改了名字。比如说,九星坟。这座城市的正确名字本该是九曜金城,金色曙光中的小丘。他们把这个忘得一干二净了,尽管他们的旗帜上有那么多的九星图案。还有那里的昆仑墟,我都怀疑从黑水修罗战争至今,根本就没有人照料过它。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树林了,一个用来砍柴的地方。那里的神木全都消失了,那里的凡人根本就不记得它们存在过。至于这里,原寿?原寿还是原寿,但是他们任由城市的蔓延淹没了昆仑墟。”
他顿了顿,似乎很是伤感,又道:“现在我们俩坐的这个地方,距离昆仑墟本来位置的中心还不到四分之一里。一棵树都没有留下。我还去过晋城和承峻。名字一样改变了,记忆一样消失了。晋城那里的昆仑墟变成了他们的牧马场。承峻的昆仑墟则当了国君的御花园,是他用来射猎的地方,任何人不经他的旨意不得进入。所有事情都变了,令公鬼。我很害怕,害怕无论我去到哪里,都只能看到一样的结果。所有的昆仑墟都没有了,所有的记忆都已经失落,所有的梦都碎了。”
“您不可以放弃,巫咸。您永远都不能放弃。如果您放弃了,您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话一说完,令公鬼就脸红了,尽量缩进椅子里,以为黄巾力士会嘲笑他。但巫咸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对,这就是你们凡人的思考方式,对不对?”黄巾力士的语气忽然变得像是在引用某人的话,“我早听说,凡人中的英雄相信,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说完,巫咸期待地歪着毛
茸茸的大脑壳,可是令公鬼完全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一小会儿过去了,巫咸还在等。又过了一小会儿,他长长的眉毛疑惑地垂下来,但是仍然在等。沉默使令公鬼坐不住了。
“那个伟大的神木,”为了打破沉默,令公鬼终于问道,“它们跟神树扶桑一样吗?”
巫咸“唰”地坐直了,座下的椅子发出响亮的“噼啪”抗议声,令公鬼几乎觉得它要垮了。“你,在所有人之中,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有时候你们厌火族会觉得最奇怪的事情反而是有趣的事情。”
“什么?我不是厌火族!我来自锡城,红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厌火族!”
巫咸摇摇头,穗子耳朵朝外垂下,“你看看?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我的知识有一半都已经过时了。希望我没有冒犯到你。我肯定你的锡城,不论它在哪里,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有人告诉过我,”令公鬼说道,“那里曾经叫做濮阳曲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许您……”
黄巾力士的耳朵兴奋地竖起来:“啊!是的。濮阳曲水。”穗子耳朵又垂了下来,“那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昆仑墟。你的痛苦在我的心中哀歌,令公鬼。我们当时没能及时赶到。”
巫咸就在椅子上打鞠致礼。令公鬼回了一礼,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的话可能会伤害到巫咸的感情,至少他会觉得自己没有礼貌。他很想知道,巫咸是否以为他拥有跟黄巾力士一样的记忆。
巫咸的嘴角和眼睛都向下弯曲,似乎正在为令公鬼失去的一切而伤心,似乎濮阳曲水的毁灭不是发生在两千年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