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围冷冰冰地轰向他的,却是雨远远不及的。
“大家看着,这老乞丐,上次以为他手脚落疾,好心施舍个银两,结果今日被我撞见,原来他手脚健全!”
说话的公子,一身淡蓝色的绫罗绸缎,修长的鬓角让人给修了修,束成长长的一股,别在了耳边,脸上始终浮现着大户人家才有的修养,可指挥着下人拳打脚踢的嘴,却也不曾停下。
旁边的人倒是多了起来,热闹这玩意,谁都乐意蹭一蹭,回头在酒楼吃饭闲谈时,倒也能是个说起来的谈资,不过陈二狗的名字,倒是不会提起。
谁又认识一个乞丐呢?
谁又会记得他呢?
当然也是不会记得的。
看热闹的看了一会,觉着没意思,
便散了一些,街上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也换了三四波,公子的脸上,笑容也未曾落下。
只有陈二狗,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发出嘭嘭地声音,稍微重了些的,怕是打到了骨头,脸上的痛苦,久久不曾散去。
末了,这公子也觉着跟个乞丐不至于费这么多时间,手一招,旁边的小厮便摸索着,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往陈二狗脸上随意一扔。
真是奇怪了,往日里那双见钱发光的眼睛,这会儿怎么就睁不开了呢?
旁边的声音淡了下去,看样子是散了,他也不介意,拾掇着眼前的那些个银子,再摸了把脸,摸到了一些温热的东西,眼前的视线,倒是淡了。
陈二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观音庙,只记得睁开眼睛,自己便在这庙中了。
自己的周围围了好些人,那些平日里没啥联系的乞丐,一个个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这脸上呢?早已被不知道从哪摸来的乌黑,给遮蔽了。
只能听到那些抽泣的,呜咽的,说不出是悲痛惋惜,还是嫌弃的声音。
他们可真吵啊,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出门乞讨,怎么今儿个都围在这了呢?
陈二狗还看到了自己的兔子,这兔子养了有些年头了,哪怕是自己再怎么饿的时候,都没把它给杀了下锅,总是说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会变好的。
可最终,还是没能变好。
“观音庙的陈二狗死了!”
陈二狗死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江南的大小角落,但一个乞丐,实在掀不得多大的风浪,只是平日那些富贵人家说起来,也只能提上一句“外面的破庙里又死了个乞丐”——
连名字都给省了。
观音庙,也成了他们口中的破庙。
当然也确实是破的。
那些围在他边上的乞丐,只是眼巴巴盯着他咽气的功夫,便一下子欢呼起来,把他身上的那身不算顶破的衣裳拾掇着,又逮到了他养的兔子,一伙人热热闹闹的生起了火,打算宰了晚上加食。
至于陈二狗。
他还是不怎么喜欢雨天的,提到雨天,大抵是想到个冷。
陈二狗醒来的时候,昨儿正下了场雨,滴滴答答的雨声,混杂着空气中还残留的烟熏,给他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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