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覆去地只会讲几句“你好啊”、“吃了吗”。
叶争流觉得对此不能强求,一群母狼而已,能说人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以让杀魂如今这样顺畅地使用人类口语,还能和叶争流无障碍沟通的老师,除了他的狼妈妈们,还有另一个人居功甚伟。
这个人,就是杀魂原先的一任室友。
“我没有……都杀他们。”杀魂磕磕绊绊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在语序上略有颠倒,但并不妨碍叶争流的理解。
“这里开始十个人住,教我说话的人在里面。然后他们说对方是群战对手,突然就打起来,死了。然后他们抢我们的东西,我砍他们,又死了。然后教我说话的人上场受伤,又死了……后来只剩下我。”
这种一年级小学生式的“然后……然后”造句法,听得叶争流头疼。
不过她还是从杀魂的话语里提炼出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室友互相斗殴,你为了保护自己老师把他们都杀了,但你的老师后来依旧重伤身亡……”
叶争流试探地问杀魂:“你只杀过这么一次人,狱卒从此就让你单独住了吗?”
“那不是。”杀魂的回答异常坦率,“一个人住屋子,舒服。”
叶争流:“……”所以你这不还是屠杀室友了吗?!看起来应该还不止屠杀了一次!
她在心里表扬了杀魂的诚实,同时决定就把杀魂这么绑着,短时间内都不要放开。
正巧叶争流此时把杀魂小腿上最后一部分伤口处理干净。她走到牢房的角落里倒水洗手,杀魂顺着声音的方向,冲她扭过了头。
“你松开我。”杀魂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也害怕我杀你。但我从不杀母人。”
叶争流有些惊讶地看向杀魂,为这人意料之外的敏感和敏锐。
杀魂显然误解了叶争流的沉默。他定定地说:
“狼群曾和我说,‘那个母人爬进簌簌木丛里,割破自己的肚皮拽出我,用牙咬断了我的脐带。她流了死去那么多的血,乌鸦和豺狗绕着她盘旋,她就抛出自己的肠子喂给它们,喂了足足有一只小羊羔那么多。
吃饱的乌鸦飞走了,豺狗们仍然围着她打转,于是那个母人对着天空大喊:祖山、密林、大地和水的源流啊,帮帮我的孩子。
狼群们隔着祖山、隔着密林、隔着六曲的水湾听到了她的声音,它们循着声音的方向叼走了我,为我舐净身上的血。’”
“因为她的缘故,在祖山、密林、大地和水的源流的见证之下,我绝不杀害母人。”
“……”
叶争流沉吟半晌,走上前去,先解开了杀魂蒙眼的布条。
手掌宽的漆黑布条从少年脸上卸下,在蒙眼布之后,叶争流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眸光雪亮、在暗室中仍灿灿生光的眼睛。
那双眼凶狠、冰冷、完全属于猎食者;却也迷蒙、疑惑、带着好奇、懵懂与不解。
成年狼类的凶性,与人类少年的单纯混杂在一起,在杀魂身上酝酿出了一种矛盾的独特气质。
双方对视的那一眼,于叶争流来说,便如同目睹野兽佩剑。
不解世事的天真与不加遮掩的杀性,两种矛盾的气质冲突着、抵触着,却以一种极不合理的姿势,混合成了一种让人印象深刻,见之难忘的复杂滋味。
杀魂没有着急让叶争流解开绳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争流的脸,第一次从自己的视线里,而非旁人叙述中辨认出和他母亲一样的生命的模样。
他很小声地问道:“母人?”
“……”叶争流纠正他,“是女人。”
杀魂眨了眨眼,神色里好像有一点明白:“那个……她……我是不是也该叫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