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寺兰陵来过很多次,他甚至在清真寺内院有一个私人的院子,这里珍藏着他一整个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
但十岁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因为一直为他引路的女人在七年前躺在金色纱幔的床上,缓缓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洒脱的走了,如落花般悄无声息。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她最后一刻里的任何情绪。
在后来长久的日子里,他才明白过来这件事。
他知道再也没人在他耳边悄悄说,清真啊,我偷偷给你建了座庙,我用你的名字给它起的名字,你觉得好听不?
清真啊,你看半山的梨花是不是很美,是母亲特地给你种的哦,偷偷告诉你,等到花落的时候,纷纷如雪,洁白如晶,和你一样好看。
你看见那座雪山了吗?那是终南山,你要一步一步走上去,走不上去就爬上去,一步都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清真你问我为什么要懂诗书礼义,你现在站在城墙上了,你看看那连绵不绝的山峰,再看看那川流不息的河流,等天黑了,你还可以看到明灭可见的万家灯火,那是你的山,是你的河,也是你的子民,那些在将来统统都是你的,它们那么美好,你难道不该好好护着它们吗?
――应该。
诗书之中有你可以守护它们的方法,所以要认真看,认真学,日后,等你学会了,你还要拿着它护着母亲。
――嗯,我会的。
而十岁的清真,熬过了雪山,护住了自己的位置,熬过了寒窗苦读,护住了文采倾国的名誉,熬过了三月春风,护住清贵矜持的风度,可十岁的他,熬不过天命,护不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母亲。
从此,这世间再无一个可以比得过他母亲的女子,在他的眼里,这世间的女子太过庸俗,没有一个能如他母亲一般,清洁无暇。
――就像,这漫山的梨花。
此间事,尘封了七年,等到清真这个名字也随风散去,只留下晨风里抓不住的尾音,可偏偏在冥冥之中周折婉转依然对着少年伸出命运的魔爪,他的心口撕开了一道疤,疼得痛不欲生,可他终于回来了,仿佛回到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偷出来的闲适时光。
阳光一瞬间刺痛了兰陵的眼睛,他刚伸出手遮挡,一个人影已经挡在他的面前,深紫色的袍子密不透风,将坐在轮椅上的兰陵遮的严严实实。
背光下,林慕遥仿佛自带光辉,虽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觉得明媚,阳光,温暖。
上山的路途林慕遥不愿假手他人,自己亲手推着轮椅上来的,幸好出来得早,这回才露出些清浅的光,不然等到午间,怕是要出一身热汗,“我觉着你神色不太对,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兰陵绕开他,沐在阳光里,微微阖上眼,觉得很舒服。
“没有。”
阳光照得他整个人有些炫目,林慕遥隐隐听出来他心情不错,此时刚到门口,清真寺门口扫地的小僧将两人请进去,方丈听闻将军府二公子来烧香,惊得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心中颇觉得稀奇。
此中也是有一段缘故的,清真寺建寺不过数十年,香火并不兴盛。偶尔有游客玩乐,却也不为拜佛求神。
而林二公子的母亲原是洛阳人士,终身只于白马寺焚香礼佛,且与白马寺主持乃是故交,可与清真寺是没有半分联系的。
林二公子怎么会想起来在上巳节来清真寺拜佛呢?可不是件稀奇事嘛。
不过来者都是香客,自是好事,再说这清真寺就快穷得都出去化缘了,林二公子可算是块肥肉,再不济清真寺半月的开支算是有着落了。
林慕遥本来是在前殿陪着兰陵的,但瞧见兰陵公子一板一眼在那分享诵经,自个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