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光尚昏,景王府书房外,一左一右杵着两个木头桩子。
陈三儿打了个哈欠,袖着手,闲闲看着地面,一旁阿五站得倒是板正,只脑袋一点一点,眼瞅着就要摔倒。
忽然,书房里一声哀嚎,阿五瞬间惊醒,绷直了身体。
书房里传来陆矶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行了,真不行了……”
沈知微声音低哑:“有什么不行?再来。”
“真不行……疼!啊,轻点轻点……”
“我根本没用力……”
陈三儿和阿五木然对视了一眼,书房里的动静却越来越大,陈三儿面无表情捂住了耳朵。阿五眼圈微红,含泪望天:“天要下雨,王爷要断袖,拦不住啊,王爷王妃,小的对不住你们,小的当真尽力了……”
书房里。
沈知微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矶:“伸手。”
陆矶苦着脸,犹豫许久,终于颤巍巍豫递出左手。
沈知微抬起一根两指阔的戒尺,毫不留情打了三下,手背上顿时红痕交错,看起来触目惊心,沈知微冷冷道:“我这才使了力气,你方才喊什么疼?”
陆矶摸了摸手背,心里忽然一阵委屈,忍不住道:“我都说了不行,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
书桌上铺满了书籍,笔洗砚台横七竖八,地上还散落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沈知微搬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手握戒尺正襟危坐。
“有什么不行?不过是让你把策论三章背一遍,就这么难?你若这都做不到,日后如何辅佐大皇子?”
就这么难?陆矶忍不住磨了磨牙,就这么难!且不说他最烦的便是古文,那密密麻麻的墨字在他眼前几乎就是无数飞蝇,嗡嗡乱飞搅得人心神不宁,就说这策论三章,说是三章,每一章都能写满二十张纸,沈知微不过昨夜才给他讲过大义,今日就要他全背,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你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沈知微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距离他二人回王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几乎从第二日起,沈知微天天鸡鸣就要喊他起来,夤夜挑灯更是常态,陆矶被他折腾得眼圈青黑,白日在府中走着脚下都像踩了棉花,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偏偏沈知微一个病号似乎比他还能扛,无论自己怎么狼狈,都日日神色淡淡沉稳自如,看得陆矶心头火起。
“再来。”沈知微似乎丝毫没有察觉陆矶有什么异常,倾身拿过一册书,“你再看两遍……”
“我不看了。”陆矶忽然闷闷道。
“不行。”
陆矶眼前有些发黑,忍不住扶住桌角:“我已经连着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沈知微斩钉截铁:“我陪你。”手中翻开书,“想一想大皇子在朝中……”
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心头,陆矶猛地起身:“我说不看了!”
沈知微一怔:“可你明明快记下了……”
陆矶满腔怒火,一脚就踹翻了椅子:“我说我不看了,不背了,不考了!沈大人听不懂?”
一口气说完冷冷看着他:“你是铁打的身子骨半仙儿似的人物,我陆矶比不得,还请沈大人放过我!”掀袍绕过桌案往门口去。
沈知微僵了片刻,伸手去拉他袖子:“我……”
“放开!”陆矶心中有气,一甩没甩开,更觉头重脚轻,强行扯出袖子,疾步离去。
沈知微手张开又握紧,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我是不是逼他太紧了?”
卧房里,沈知微坐在桌边,垂眸盯着桌角,喃喃自语。
陈三儿端来一个檀木托盘,一边搁下上头的瓷碗,一边问询:“大人是说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