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一样让人憎恶的笑,而是发自内心,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好像只是因为,她说了一句谢谢。
她叫周诚诗,这是他记住的第二个名字。
而他,没有名字。
他只有一个称号,或者说一个身份。
观世。
观世之人,明察世间众生。
这名青衣人,便是这世间第三代观世。
封号,行。
他知道,可是世人不知。
世人视其为异类,称其为巫。
巫,神界罪民,人间弃子。
因为他就是一个被巫养大的孩子。
巫告诉他。
“我们拥有的太多了,所以才会被世人憎恨。”
“我们有什么?”
“我们拥有这整个世界。”
时值年幼的观世行不明白,他们明明是世界的弃子,为何巫会跟他说,他们拥有整个世界。
直到巫被村民烧死那天,行看见昏暗的天空下,仿佛有风在为这样的死亡悲鸣,才忽然领悟到。
所谓拥有这整个世界,是指巫拥有认识这个世界的能力。
人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巫,能看到世界。
花如何开,花如何谢,风从何处来,风往何处去。
人心,如何渐渐腐坏。
他看得见。
他看得见,这个叫周诚诗的女孩,有一颗纯净的心。
就像他看得见,那个藏在黑夜里,渐渐露出獠牙的身影。
世人知道他是巫,这个身份瞒不住,巫的身上,总有特殊的香味,那是长期用花草酿酒沾染的。
可是却无人知道,他还是一个观世,这是他血脉里,无法舍弃的诅咒。
巫是他的传承,观世是他的宿命。
所以在这个夜里,那一株名为神农的药草在他的灌溉下终于发散出灵性的时刻,他看到了那个喜欢偷鸡蛋的小混蛋,慢慢变得狰狞,膨胀的肌肉撑破麻衣,跌跌撞撞的冲进村头老张家……
他依旧带着可憎的假笑,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只是,这一次,这一年反复出现的一幕,终于让他,叹了一声气。
第二天,巫躲进了山林,他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有村民去围堵他的家。
一家四口,都被啃的血肉模糊,老张家里刚出生的儿子被咬掉头颅,又整颗丢在一边。这不是野兽饥饿来猎食,而是单纯的杀戮。
如此没人性的事,除了巫,还有谁做的出来。
一天到晚躲在自己那个阴暗的房子里,捣鼓出什么害人的邪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即使,那群义愤填膺的村民,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件事跟巫没关系。
是的,他们很清楚,真的很清楚。
有人看见了那团黑影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也有人一整夜的关注着巫的竹楼。
可是那团黑影,看着是如此可怖。
巨大,蛮横,迅捷。
再看巫,一个瘦弱的青年,总是带着令人厌恶的笑意,似乎任何一个种地的老农,都能把他捏碎。
他是巫,他是恶因,也是恶果。
他天生就是带来灾难的。
他天生就是承担灾难的。
一瞬间,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目标是谁。
村里人大白天举着火把包围了巫的房子,只有那个偷鸡蛋的小贼,刚刚擦拭完满身的血迹,换了衣服悄悄从村里外跑了出去。
当周诚诗找到巫时,已经是深夜。
她看见他被宽大的衣袍盖着,在传说住着山神的老树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