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胡人不值得同情,翻起脸来,又是一副丑态。受降城是一座桥头堡,多少年来纷争不止,被他们占着那会儿,汉人可是连城都进不了。
瞎伯说召了人议事,地点照旧选在伙房,军头耷拉着脑袋,负手往城里走。
满街都是打扫不及的尘土,高大的府宅,敞亮的店铺,却都没有门板,也没有多少东西可卖,家家户户门外扯上绳子,晾晒些衣被遮挡,还有很多妇孺围着一口井口洗衣。
唯一与别处不同的便是,受降城人人都备好了刀箭,或是挂在腰间,或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全民皆兵,向来便如此活着。
伙房在大道尽头。
伙房起初其实不是伙房,而是左大都尉府,只是左大都尉无福消受,后来才改成伙房。
受降城在胡人嘴里,名字叫巴彦布拉格,草原人说,巴彦为富饶之意,而布拉格代表山泉,连在一起,意思是富饶的山泉,它也是唯一的一座真正为接受敌人投降而建的城。
当年的匈奴左大都尉叛逃,举族投汉,为彰大汉国之气度,这城,便是为了左大都尉而建,可惜,那劳什子左大都尉一路逃亡,到死也没见到过他的都尉府一眼。
伙房里围成一圈,瞎伯回头看了看,挪挪屁股闪出个身位,而后,继续用小刀割着木头架子上的羊,舔舔刀口上的油脂,再仔仔细细撒上些盐。
“哪来的?”军头诧声问道,没道理,难不成胡人的商队刚到,羊便被老瞎子给顺了?胡人这趟也没带羊啊!
瞎伯没好气,说:“哪儿那么多废话,有得吃就吃!不吃,滚!”
众人发笑,躲躲闪闪又不敢与军头直视,一边捂脸,一边看着带血的羊羔子咽口水。
这羊,真好!
瞎伯有一只眼睛看不见,留下个吓人的洞。那年,胡人饿慌了夜里来劫城,他听见啸声,一把将站在高处的军头强压在身下,自己却中了一箭,娘的!真巧,刚好射在眼珠子上。
军头吃了瘪不敢回呛,转头,却看见阿奴也在,又不解问道:“阿奴!你不是说好了要走?”
阿奴二十来岁,长得细皮嫩肉,至少不像旁人一样狰狞,要不是当年被军头所救,他现在一定还在草原上当着给胡人放牛羊的奴才。他低着脑袋,瓮声说:“我不识路,也记不得老家在哪儿了……算了,不走了!军头你不是说,当年的冠军侯便是从这里,一直杀到了安候河麽!”
“你们听,阿奴想当冠军侯!”有人起哄,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
军头叹了口气,冠军侯何其荣光,哪能说当就当得了,受降城里上一个总爱听这样故事的人,叫吕奉先,听说,已经去了中原、享了富贵。
李广、卫青、霍去病……那是个名将迭出的年代,世人记住了那些名垂千古的人,却也忘记了那个受命修筑受降城的公孙敖,他屡战屡败,后来死于腰斩。
当然,还有很多死在受降城的无名之辈,他们的名声,连公孙敖也不如。
阿奴脸皮薄,红了脸,也学着瞎伯用刀往羊身上抹盐。
军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多说,转而问道:“老瞎子,我正睡得香,议什么事,难不成叫我专程来吃肉?”
瞎伯切下小块,尝了一口觉得没熟,又挑在刀尖上去烤,“我问你,城里满打满算,一共多少人来着?”
“加上老幼,总数两千五百又一十二!”军头略微犹豫答道。
“那这一头羊羔,可能够吃?”
不够!自然不够!
军头摇头,突然间明白过来,起身压着嗓子眼儿道:“老瞎子!我可警告你,咱们是官军,可不能胡来!”
瞎伯一脸的鄙夷,舒张着鼻孔说:“得了得了,这事儿咱还干得少?再说,谁他娘还知道咱们是官军,你这军头,也算不得数的!”
军头听完,沉默半晌,摸出腰刀,同样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