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 宜嫁娶c上梁c会亲友,忌扫尘c出行c迁居。
天方蒙蒙亮, 婧怡便已起了身, 今儿是婧绮出阁的日子。王氏病体未愈,她唯恐母亲周转不开, 早早儿过去帮着料理。
因此番并没有宴请宾客,其实也无多少事务,各项陈设布置是前两日已备齐的。婧怡便将下人们分作五人一班,按照班次分派差事,每班挑一个领头的直接听命于王氏。拨一班负责通报传信, 一班负责看顾器皿, 两班负责茶水果品等,诸如此类, 不必细说。各人只管顾自己的差事,便不会出现只拣轻省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无人问津的情况。做得好的c出了错的都能查到具体人头上,如此各有赏罚, 下人们不仅信服,做起事来更时勤勉了三分。
王氏坐在堂屋里, 听各班领头的回事, 桩桩件件无不条理分明,不禁对婧怡道:“是长大了, 管起家来一套套的, 不知从哪里学得这些, 倒比我还厉害。”
婧怡故作不解地睁大眼睛,道:“我哪里有学?不知怎的,一上手就会,多半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罢。”
王氏闻言便笑起来:“没脸没皮的丫头,倒自夸上了。赶明儿也给你找个婆家,看你能不能!”
这却不是姑娘家该听的话,王氏怎么突然提起这些来。难道,她已有中意的人家?——敢这样大庭广众地说笑,多半已有了七八分准。
一念及此,婧怡心下沉甸甸地,待要细问,眼下却不是场合。
正思忖间,柳氏由丫鬟扶着走进来,今日本是她嫁女儿,便是身子再不济,也要挣扎着出面的,
只见她一件紫红色遍地金杭绸褙子,配秋香色八幅湘裙,梳飞仙髻,并插三支赤金镶红宝石c猫眼石c青金石发簪,耳上挂赤金流苏耳坠,两只手腕子上各戴一只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子,面上扑厚厚一层粉,又涂了艳艳的腮红,打扮得既富贵又喜气。
只是她眼角细纹早生得细密,面上肌肤更是松弛下垂,往日里还不觉得,今日装扮得过于华丽美艳,却越发衬出其老态来。
柳氏与王氏打了招呼,随意客套两句,便对婧怡道:“去看看你姐姐罢,她今日出了门子,往后你两个说体己话的时候可就少了。”顿了顿,低声道:“你也帮大伯母开解开解她。”
婧怡一愣——她和婧绮从小到大,何时说过体己话的?刚想开口推脱,忽见柳氏面色戚戚,隐有哀求之色。
这才明白过来——柳氏是怕婧绮遭逢如此变故,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希望自己能开解一二。
婧怡并不认为婧绮会寻死——一个将死之人,会向母亲讨要嫁妆么?听说她还亲自挑选了陪嫁丫鬟,除侍画外,另三个皆十四五岁年纪,识文断字,且相貌十分出挑,显见得是预备做通房丫鬟的。
不仅不会死,只怕都已开始规划未来的日子了。
不过,看她刺伤陈庭峰那股子狠劲儿,婧怡便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干休,不定还要闹出什么来。
想到此处,她微微一笑,应了声是,告退出来往婧绮屋里去。
刚到门口,便见为婧绮梳妆的全福夫人挑帘出来,看见他,笑道:“是二姑娘罢,来看你姐姐?”
婧怡忙屈膝行礼,回道:“是,多谢您为我大姐姐梳妆。”
那夫人便呵呵地笑,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你快进去瞧瞧罢,我给多少新娘子上过妆,就没见过你姐姐这样的。阴着脸儿出神,既不笑c也不说话,大喜的日子,这样可不吉利我这刚预备去告诉你母亲,你就来了。”
见婧怡点头,她才复提了声音,笑道:“二姑娘快进去罢,也让我躲个懒,上院子里瞧瞧热闹去。”
婧怡走进屋,见婧绮孤零零坐在床上,凤冠霞帔c吉服加身,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