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清秋收回了竹篙，任由竹筏在月光云海上轻轻地漂浮。

    大片大片的云海连浪一般地翻涌着，清冷的月光照着它，如同一湖将要沸腾的水。

    “你见过月光下的云霞吗？”他突然问道。

    七瑶坐在竹筏的尾端，她的手掌正穿过一片云，想要将它捧起来，但抬起来的时候，棉絮一般的白云还是消失了。

    “跟我回去吧，我能够保护你。”她望着手里渐渐消散于无形的白云，恰如她无法挽回的命运。

    “云海之上，满月之下，真是个理想的坟墓啊”洗清秋轻声说着，而后坐了下来，双腿吊在竹筏前，悠远的目光望向云海的深处。

    “白云深处有人家，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诗，但现在一想，白云深处葬群山，倒也颇有一番意境。”

    “若是不愿回去，那我们就一路往北渡过古魔海，去魔界，好么？”她的声音很软，软得就如同月光下的白云。

    洗清秋坐在竹筏前方摇了摇头，背影恰好落在云海下的峰顶，远远看去，就像是坐在山巅眺望天下的神灵。

    “南方有溪水c桃花c燕子c杨柳，更南的南方，有远古的枫林，枫林上空，硕大的枫叶如同火焰一般，远远望去像是燃烧了大片的天空，若是逢上夕霞，那便是连云朵也一起燃起来了，整片天域再也不分边界，入眼尽是绯红，你能想象那幅场景么，瑶儿？”

    月光落在他的眼眸里，闪耀出灿烂的银辉，他的声音里藏着神话般的憧憬。

    “如果我早些遇见这里，我会跨上冰霜骏马，唱着部落里的歌谣，从火红色的枫林上空飞驰而过，霜白色的神骏，马蹄飞踏在硕大的枫叶上，如白虹贯日掠过天际，灵族的飞马终究太过孱弱，远远不如我们冰人的冰霜骏马威武。”

    “那我们回到古魔海的那边去，回到你的家乡，你带我去看那成群的冰霜骏马，以后有机会，我再陪着你跨上骏马，飞过那片燃烧如火的远古枫林。”她的声音充满了儿女情长的温情诱惑。

    洗清秋摇摇头，似是在预示着什么，“已经太晚了。”

    虽然还年轻，但他的背影已经显得有些沧桑。

    云海中隐隐有曙色。

    身后的女子还欲再说些什么，他突然站了起来，拉起她的手，陪着她走到竹筏前。

    “看，霞光！”他指着云海尽头的一道霓虹。

    七瑶第一次知道，原来夜间也是会有云霞的。

    月光下的云霞如同梦幻一般，在原本绯红的色彩当中，又有一丝乳白色的光晕，那是清亮的银辉点在当中，渲染开来，如同彩色的绸缎上有了丝丝白染。

    云海之上，满月之下，清辉如银，绯霞似染，云中竹筏缓缓来，云下群山沉眠。

    一切都像是在仙境，又如同在梦境。

    “我总是会做一个这样的梦，”他说道：“我梦见在遥远的年岁，青绿的草啊，涌满山岗，天边尽是高山，像是撑住了太阳。那时候，日光就从峰顶洒落，落在这传说的天地间。原野啊，草岗啊，风里游着日光，人就躺在时间上，一万年的田野，一万年的青。日光永不落下，与古老一样古老。你啊，我啊，都是幻想出来的。”

    她痴痴地听着，如同躺在了绵软的云海中，置身于那样的场景。

    美景不长，翻滚的云海中似有长剑破空，穿透层层云海，直抵竹筏。

    有人御剑而来。

    洗清秋站立在竹筏上，叹了一口气，“这么美的景色，却不能多看两眼，都是你们的罪过啊。”

    她此时才明白，他先前为何说已经太晚了。

    “魔头！就算你穿过满天花海，一路逃窜到神界，我等也一样诛杀你在此！”云海之上，悠悠悬浮着六柄长剑，剑上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