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大年初一,晴。
其实,我今早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比平日里宫女们规定的起床时间晚了两个多时辰。
一醒过来,新的一年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透射进屋里,我一见满屋子的人都不在了,顿时吓得心肝脏脾胃都咯噔了一下,因为在我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警告过我,宫女若是迟了差事,轻则挨打,重则发配到浣衣局甚至丢了小命。我这一下子都迟了四五个小时,肯定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了,那岂不是会……
然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我张急忙慌得洗漱穿戴好跑到前院去向海兰姑姑请罪的时候,她非但没有怒火中烧得罚我或者撵我走,反倒是和颜悦色得问我休息得可好,还说要准我一天的假。
这我哪里敢呢,正月初一,不光几位爷几位福晋会进宫拜年,就连娘娘的一些宗亲也会请旨进宫,再加上各宫的那些位份低于德妃娘娘的小主们,整个永和宫里醒着的人都在忙得团团转了,我本就已经起晚了,还能再厚着脸皮在别人忙都快忙不开的时候请假休息?
况且,绷着脑袋里的那根弦这么久了,今天竟能白捡了半天假,我已经是很知足了。
大概,也许,是大年初一这个中国人最为看重的日子救了我一命吧,只是祈祷,海兰姑姑可千万别跟我秋后算账啊!
只是,永和宫里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变得奇怪了。
之前,他们都对我不屑一顾,是那种夹杂着鄙夷和轻视的不屑一顾。可是如今,他们一个个都不再直视我的眼睛,虽然他们飘忽的眼神中还有那丝鄙夷与不屑,可我还隐约得读出了些许惊惧,带着那种不服但是又实实在在的害怕。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也实在是懒得去动脑思考了,因为头疼得好似撕裂般难熬。
我实在记不起自己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能记得,就只是四爷来了,然后我们好像聊了一会天,然后好像还喝了点小酒。
所以,我今天的头疼,应该就是昨晚的酒叠加北方冬夜里的小风,一块儿发酵并且遗留下来的吧。
“撑不住了就回去,反正四爷昨儿个都吩咐了今儿个要放你的假,还在这儿装什么呢?仔细给娘娘丢了礼数。”
易巧用托盘端着几样别宫小主敬献给德妃娘娘的首饰从正殿撩帘出来。
她和以丹本是值夜的大宫女,和语蕊、念烟轮班倒着伺候德妃娘娘,只是昨天陪着德妃娘娘守岁到了深夜,再加上新年伊始事情繁碌,她们今天便也和语蕊、念烟一起伺候德妃娘娘了。
易巧瞥了眼正站在台阶下的我,注意到了我些许有些摇晃的身体和一脸痛苦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
我赶紧定了定神,正了正身子,规矩得垂着手站好。
也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往往来来这么多底下的人,若是因为我的一不小心坏了什么规矩礼数,岂不是会让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很没有面子。
易巧又看了眼已然调整好了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向后面的小库房走去了。
我低着头,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今天众人的事情都多,她们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来管束我。
只是,细细品着刚刚易巧的话,我不禁一愣。
什么叫“四爷昨儿个都吩咐了今儿个要放你的假”?
难道,四爷昨天就已经知道我今天会起晚甚至起不来床?
我今天的头这样的疼,想必昨晚也没有少喝吧,那我昨晚醉醺醺的,没有说什么错话,做什么错事吧?
而且,我怎么也记不起来当我喝多了之后,四爷是将我交给了同屋的其他宫女还是直接将我送回寝房床榻上的?
就这样,康熙四十六年的大年初一,在我的不安与忐忑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