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彦刚换下来那身黑色的紧身短打,松松垮垮套了身寻常人家的轻便衣裳,正拧着的毛巾擦脖子呢,就听到门外有人叫唤:“爷?是我。我能进来吗?”
卫彦定了定,一派坦然地把出奇丑陋的自制“束胸”掖到了枕头底下:“进来。”
安以轩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挺拔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藏青棉制褂子,手里攥着粗糙的边角发黄的白色粗布毛巾,他长长的头发束高绑起,露出比之一般男子看上起纤细不少脖颈—他的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农村小青年敢冒充他们王爷。
“爷?你您”
卫彦抬头看他,发现安以轩衣服还没换,手脸也还没清洗,木桩似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料想这离家出走的熊孩子是饿了:“先去洗把脸,收拾好了叫伙计送几个菜上来。”
“不,我是说我来帮您吧。”
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接过卫彦手里的毛巾。
原谅他从来没见过王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一面。他本来就是自己跟过来的,不仅白吃了几天干粮还拖慢了整个队伍的速度,此刻什么也不做总归不太好。
卫彦状似无意的瞥了瞥安以轩衣领处的灰土,也不搭理他。
安以轩只得悻悻摸了摸鼻子,转身出门借着侍卫的热水洗干净了脸,换下来脏衣服,又屁颠屁颠下楼吩咐了几个热菜。
“掌柜的,我能在你这里洗个澡吗?”
“洗澡?哎小公子,这过路的可都是些江湖人,歇个脚就走的。再说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更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不然给你烧盆热水将就将就?”
安以轩又摸着鼻子悻悻走了。
天色全黑,用了饭的安以轩跟掌柜嘀嘀咕咕了半天,好不容易从店家小仓库里借了一条长凳一套被褥,“噌噌”爬上二楼,在卫彦屋子里安置下来。
卫彦揉着肩膀从隔壁侍卫那里回来,就看见她屋子里在床边折腾的安以轩,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干什么?”
安以轩翘着头发从被褥里抬头:“我不要跟人挤一张床。”
骑马不给配软垫就算了,吃饭不给吃肉也算了,要他跟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他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卫彦关上门:“去跟侍卫们睡也是挤,在这睡也是挤,你要是一个人睡不害怕,就再去要一间房。”
她真心不知道一个将军的儿子武功平平也就罢了怎么就养成了一个女孩儿性子。
“我不上床,我靠着床边就可以。”
“你还嫌不够累?”骑了一天的马,料是身体素质不错的她都要散架了。
“我没事。”
卫彦耸了耸肩随他去了,抬手灭了灯烛。
卫彦偏过身子朝里,柔柔的黑发乖顺的蜿蜒在脑后,她盘算着到青城还需要多久,估摸那些派出去的暗卫有没有跟当地的探子接上头,迷迷糊糊就要睡去,皱着的眉头却隐约透着几分不耐。
身后,安以轩动了动,黑亮的眸子分外清醒:“王爷你睡了吗?”
他递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卫彦的肩头,见她毫无反应,似乎是安下心来,方才绷紧的肌肉放松,脑袋埋在针线粗鄙的被褥里,安安分分的样子。
长凳够宽,却绝不够长,安以轩蜷着的身子好不自在,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什么神情。
他破碎的呢喃梦呓一般模糊不清:“总以为我不懂事,瞒着我又到底想要怎么样呀”
月色妩媚,月影纷乱的投在那人半遮的面容,恍惚狰狞,恍惚安详。
景安的夜一如既往的明亮。
如今摄政王府的小小书房,在明亮的烛火里凑了一堆人。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王爷不在,你的话就是旨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