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去给冯启瑞换茶水的时候,看到一口没动的饭菜,嘴里直发苦。本来前些日子留下万稔觅在远山居里伺候,冯启瑞的头风病都快好得七七八八了,结果那个和尚一上门,把万稔觅赶了不说,还换了食谱,怎么喜欢怎么来,一点儿不顾忌自己的身体。赵管家本想说点儿什么,但看冯启瑞的脸色,这会儿也不是个规劝的好时候,他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等冯启瑞自己想通。
冯启瑞把京里传来的密旨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就差没有把里头的字拆开偏旁部首来认了,可最终,他不得不挫败地承认,近日一连送抵的三封密旨,封封字里行间都没有他,反倒是把万稔觅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想到可能造成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冯启瑞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惨白。
“我本以为,他把我送出来,是念在旧情不忍我拖着病体残躯搅和京城诡谲的时局,他向来体恤我,哪怕削藩一事他竭力反对,但知道处处是我手笔后,他也没说什么,庙堂之上江湖之中所有非议妄言他都一力扛了下来,我以为他待我是不同的。”
冯启瑞可从来没在赵管家面前跟他说这些,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后,赵管家嘴里的苦味越发浓厚了。
“爷,可到底,那位是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好一个亲哥哥!”冯启瑞目光如炬地看向赵管家,一字一顿地说道,“别人不清楚,你赵文石还不清楚吗?那出‘狸猫换太子’可是你亲手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冯启瑞房里银丝炭盆的数量太多,这会儿赵文石的背上已经附上了厚厚的一层汗,黏腻冰冷的汗珠从背脊滚落,惊得他打了个激凌。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知道,当今皇上岂有不知道的理儿?”冯启瑞说,“不然,他也不会在知晓我的心意之后,如此大发雷霆,原先只说是圈在京郊,结果临行前改主意把我扔来了永州。”
“王爷”说着,赵文石就要往下跪。
“别跪了,这件事情说开之后,你我之间再也没有谁尊谁卑一说。”
“不,王爷,在老奴看来,你永远是老奴的主子。”虽然冯启瑞这么说,赵文石却不敢真的不跪,他双膝跪地再三叩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若老奴这句话里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
赵文石表了衷心,冯启瑞也泄了冯启翎添在他心中的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跟着好了起来。
“临行前,我接到的那道口谕你也是亲耳听到的,我来这容乡镇,明面上是被贬谪,皇兄心善给我找了个人杰地灵的山水之乡养病,实则是为了打探一个人。现如今,不肖我们自己查探,密旨里已经一清二楚地写出来了,尽欢就是那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皇帝费尽心思要找的人。”
一说到万稔觅,赵文石是头都大了,冯启瑞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对怪力乱神一事,想来嗤之以鼻,也不知怎么搞的,偏偏对那和尚的话是深信不疑,认定了上辈子自己被万稔觅挖了心,投胎的时候没投好,少了一魄,落在了吃了他心的万稔觅身上。
“爷,那和尚的话,不可尽信。”哪有出家人打诳语打得这么顺嘴的?
“但也不能不信。”冯启瑞说道,“不然怎么解释谁都不行,偏偏他尽欢行?”
赵文石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那皇上”
冯启瑞自然知道赵文石要问的是什么,当今天子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料。
“皇上没想过这一层。”冯启瑞摇了摇头,他说“据容乡镇的野史里记载,尽欢已过百岁,而今却仍是弱冠之颜,你说说,我那位事事尽在掌握的皇兄找这么号人,究竟是为何?”
都提点到这个地步,赵文石要还不明白,那他就是个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