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子咕嘟咕嘟地瞅着他那根水烟筒,再愉快地吐出一口烟雾:“怎么,你小子什么时候被你老子带成个毛躁鬼了?”
季沧海摊了摊手:“这不大家都在村口等着呢,再过久点,”他指了指太阳:“怕是能把人活活烤成金猪呢。”
“就你小子嘴快。”季老爷子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到村口找你们。”
话说老爹真是爷爷亲生的吗?季沧海一面挑起担子,一面想着,难怪爷爷怎么都不肯跟我们到城里去住,一个急性子,一个温吞水,混在一起那可真要命。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隔代传承吗?
不管人们每天有什么不同的活动,太阳公公都会按着他既定的轨迹向上走。季家上下八口人也顺着白头山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昨夜里刚下过雨,路边草叶上余留的水珠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琉璃般的光泽,煞是好看。
与其他奔波劳碌在各处坟墓间的人家不同,季家在清明节这天只祭一座坟。从季沧海记事开始,清明节这天就是给太祖上坟的日子,好奇的他也曾问过爷爷是怎么回事,爷爷只说是先辈留下的规矩,一代一代皆是如此。
”总之,给祖先上坟总是没错的事情。“爷爷的一席话给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不过季沧海总觉得原因并不在此,而在于那茂密无比的草丛。这老季家的祖坟与别家不同,别家的坟上即使长草,也不过稀稀疏疏几棵,处理起来也还不甚艰难,而再看季家的祖坟。
额,根本看不见坟墓本身,只能看见一个长满了绿色尖刺的刺猬。
这两年来,二叔与三叔都搬到了城市去住,跟老家的来往也少了不少,虽说还是会回来祭拜一下奶奶和曾祖,但是清明节当天,却是懒得再回来祭扫这座太祖的坟墓了。四叔倒是和往年一样,场场不落,但是看他那三个精力过剩的孩子,就知道他虽有心,但无力。
活儿还是得自己来干啊。季沧海默默地拾起了锄头,,卖力地挥舞了起来。锋利的锄刃总是不偏不倚的卡在草根底下,随着他胳膊的一拉一拽,茂密的草根就被咯嘣咯嘣隔断,新鲜的黄土也带着雨后的青葱气息一股一股地翻了起来。
季老爷子坐在一旁干净的土疙瘩上,两手托着脖子,静静地看着季沧海干活。虽说这孙子书读的不咋地,但是干起活来还真是一把子能手。
只是这年头干农活还有多大出路呢?季老爷子悠悠的想着。
至于季沧海的老爹,他正帮着弟弟两夫妇照看着孩子。只见他一手拖着一个孩子,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大伯给你们讲讲老鹰的故事好不好?“”好!好!我们要听老鹰的故事!“几个小孩高兴的欢呼雀跃,肩上那个甚至还要跳起来,吓得四叔两夫妇一惊一乍的。
余光瞥见了父亲的举动,还真是个天生的孩子王。季沧海想着。
可这一分神,一根锋利的茅草就划过了他的手指,一滴殷虹的鲜血活着汗水,顺着茅草那细碎的绒毛,滑到了新翻起来的土壤上。
季沧海将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干活。
片刻之后,一种奇妙的韵律在白米山这片土地上运动了起来,昆虫们变得更加活跃,在四处蹦跶,有两个还撞到了四叔的二儿子,鸟儿们的鸣声也变得更加灵活生动,在山间小谷中吟唱,就连柳树的梢头,都仿佛多了几分绿意。
这是生机盎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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