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工的铃声把赵逢春从睡梦中唤醒。
少男少女免不了做春梦,刚才,他和高中女同学柳雅平梦中相逢,那份亲密是现实生活中不曾有过的。年轻人一边打呵欠一边摇头,对于美梦的终结不无遗憾。
翻身坐起,窑洞后墙顶部的天窗透出一点点亮。他三下两下穿上衣服,从水瓮里舀半瓢水倒进洗脸盆,“噗哧噗哧”抹把脸,揉揉眼睛,赶忙往出走。经过小窑洞,爹在里面喊:“逢春你甭急,那些人打了铃半天才出门呢,去早了干等。”
逢春“嗯”一声,还是拉开前门的木闩,走到村中间去了。
村巷里果然静悄悄的。大槐树底下石碌碡上黑魆魆趷蹴着一个人,是打铃派工的副队长何忠孝。
“哎呀,逢春!年轻娃瞌睡多,你起来得倒快。”何忠孝满脸络腮胡,说话粗喉咙大嗓子。
“忠孝叔,今儿做啥活儿?”
何忠孝想了想,说:“跟你二大装窑去,搬砖。”
领受了任务,逢春还得回家拿个馍当早餐。这时候,其他社员才陆续出门,许多人并不洗脸,揉着眼睛,打呵欠。父亲拿着鞭杆,提着撇绳,他昨天犁地,今儿继续,出门顺手把工具带上了。
“逢春,给你派啥活儿了?”爹问。
“装窑。”
“你回去喝点儿煎水,甭忘了拿个馍。”爹叮咛。
“哦,知道了。”
装窑是将砖坯按照一定规则在烧砖窑里码起来,为烧制做准备。叔父百和是这项活计的组织者兼技术员。
社员们将干透的砖坯从坯场往窑里搬,百和在里面领着两个帮手将砖坯子码起来。搬砖坯负重走路,逢春脚底板前几天磨出的血泡没好彻底,时不时钻心疼痛,他只好咧嘴吸几口凉气,并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逢春,你来。”叔父将逢春叫到一边,“你慢些。少跑几回没人说你,又不是按数字记工分,你忙张地做啥,瓜了?是不是脚疼?”
“没事,脚不疼。”逢春说。他没有按照叔父的提醒故意偷懒,照样干得很积极很努力。刚刚回到农村的赵逢春毕竟缺少锤炼,并不能像父辈那样坚韧、经得起摔打,早上快收工时,他脚下一个趔趄,手里的砖坯摔在地上,右脚背给砸肿了。
“这咋弄呢?”逢春很内疚。他自责将砖坯子摔烂,给生产队造成损失。
“啥咋弄呢?几块烂砖坯,不要紧,赶紧看你的脚。”百和说。
“脚不要紧,砖坯子可惜了。”逢春喃喃地说。
“这娃,砖坯子比脚还要紧?去,歇一会儿。”叔父说。
“不歇。”逢春说完,又去搬砖坯。
收工的时候,逢春一瘸一拐,叔父要搀扶,他不让。
“啊呀,咋跛呢?”一进家门,母亲就看见逢春走路不正常,“脚面肿了,啥东西砸的?看你这一腔子土,再去装窑抱砖坯,要拿个围裙。”
母亲十分细心,啥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洗手吃饭。吃完饭我给你把脚面揉一揉,抹些碘酒。”妈说。
逢春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