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岛是块海外飞地,你看此前哪朝哪代,有过能对飞地长期有效控制的朝廷或王权?”
拓宇朵朵把她的螓首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
“中原的事我不是很熟,但在大草原上,从一个部族或部族联盟中分出去的部分,除非时间不长,否则肯定会自立为一个新的部族。”
杨信点头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拓宇朵朵当然答不出来。杨信紧接着说道:
“因为大众人格。王权或类似的权力的存在对应某种大众人格环境,但在地域扩张方面又受制于这种人格环境。
比如我澎阳国,如果人人都讲究尊卑有序,这绝对有利于我的王权,但是放到飞地之上,则对当地官长的威权加成远远大于对我王权的加成。久而久之,飞地长官就具备了自立所需的威权。”
“噢,我有点懂了。”拓宇朵朵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只有一些不适合王权的人格环境社会,才能建立广大的飞地殖民地。而在适合王权的人格环境中,有扩张的王权为了王权的稳固只能放弃这种,或者推行分封制。但分封实际还是会削弱王权。这就是一个悖论。”
“啊呀,主子,什么殖民地,悖论啊。朵朵又听不懂了。”
杨信知道自己说多了,自己所想表达的思想内涵,眼前这名少女是不可能理解的了得。对朵朵笑着说:“别想多了,早点休息吧,早点养好伤,等你伤好了还得忙燕州马场的事。”
看着拓宇朵朵睡着后,杨信步出船舱,登上甲板。
杨信迎着海风,望着黑漆漆却又繁星点点的海面,思绪万千。
自己这套之乎者也并非直接来自墨书上任何一门学识,而仅仅是个人依据所掌握的学识,历史资料所思所想。
大众人格决定和影响的不仅仅是领土扩张。
人文文化,社会文明,科技文明的发展水平皆与大众人格息息相关。如果忽视这个因素,强行改造世界和社会,只能带来失败和悲剧。
自己师门一百多年前的早期社会实验以惨痛失败而告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杨信甚至猜测过,墨书上对一些学识资料进行加密关闭也许就与这些早期社会实验的失败有关。
那些师门前辈们开始认为把领先上十个世纪的异世科技文明,社会文明直接移植普及到当前这个世界,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天换地,最终被证明是个笑话。
他们创造出神兵利器还没列装部队,这些威力巨大的物件就引爆人性贪婪,被他们所信任的人用神兵利器所屠戮。
他们给每个营队安插监军,却养肥一个又一个军中大蠹。尽管这些监军个个都接受过他们那可笑的不符合历史现实的说教。
无论自己如何对礼学嗤之以鼻。但又不得不承认,礼学所倡导的尊卑有序等礼法,是最适配当下社会人格环境的。也正是因为这种适配性,维护了当前社会的相对稳定和有序。
按历史正常发展,改变社会人格基础的途径只能是让人群从失败和胜利,苦难和喜悦,战争与和平,贫穷与富裕中不断吸取教训和经验,从而让社会阶层从上到下逐渐达成改变大众人格之共识。
而要想凭一己之力强行加速改变世界,强力去对抗并且改变社会大众人格,不是不可能,只是很难。即使拥有帝王般的至高王权都是不一定够做到,因为那权力本身就是构筑于自己所想解构的社会基础之上的。
澎阳国的官船再次驶入大运河,行至渝州陇东郡时。杨信吩咐停靠,带了十名亲卫和阿虎下了船。
在当地临雇了个医婆到船上负责为拓宇朵朵换药。并留下给丁秋印的书信一封,令其组织适量可靠的人手,屯垦冬暖岛,并从澎阳军中抽调一百名步卒换防那里的二十五名麒麟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