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连马伯坚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投降蒙古的他,今日又会面临如此一番抉择。是置赵振所提不理,继续在郑州僵持,还是奋起一搏,但极有可能重新沦为弃卒,这任何一种结果,都是他无力承担的。
想着,他硬撑着身子的双臂,已然微微弯曲,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见他的模样,赵振目光闪烁,料定了对方此刻正是犹豫关头,所以他也不急着做声,而是仍由对方僵坐在原处,慢慢沉思。
如此大约过了半刻钟,整个军帐中气氛几乎快要压抑凝固到了极致,赵振才又微微一笑,像是为对方解惑,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朝廷此举,是否是好心,某说了不算。但二者当中的利害,不需要某深说,防御也应该明白。”
说着,赵振也不等马伯坚开口,便自顾从怀中摸出一卷黄帛,随手丢到了案桌上。
“这是”
既是金国旧臣,马伯坚也一下就识出了黄帛来处,这令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猛地一舒,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似得一颤,一把将那卷黄帛抓在了手里,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尤其当最后,他的目光移落在黄帛的下角时,那方红红的大印,就仿佛刺目一般,令他瞬间闭上了双眼,以至于连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上了几分。
赵振此来,除却游说他重新投效金国外,竟然还带来了朝廷的任命,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连一开始时,他心底那点算计,此刻也都被黄帛的出现被打乱的七零八落。
此刻就听马伯坚攥着黄帛道:“归德府可是当真?”
那略带一丝丝颤声的语气,已然出卖了马伯坚的紧张,即便是他再也明白,这归德府节度的名号,如今已是名存实亡。毕竟那一府之地,早已经落入蒙古人手中,但无论如何,这也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那就是愿意为马伯坚的后援,而这才是他目前最不愿意承认,也最为需要的。
见到这一幕,赵振的脸上也缓缓露了一丝笑容,若说对方的口气当中,赵振规劝的把握还只有五成的话,那么此刻的他,便足足有十成的把握。
也正因为这样,便听赵振的笑声也渐渐显露了出来,“哈哈有什么不当真的,天下之大,能不能取,还不全凭防御一念之间马防御,你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莫非连这点胆气都没有?”
听到原本静悄悄的帐中,此刻穿出阵阵笑声,帐外,无论是神色戒备的郑州士兵,还是与之隐隐对立的唐牛儿等人,此刻脸上都不免露出古怪。
但即便是这样,双方也仅仅是面上神色发生变化,至于手上,该按刀的还是按刀,该持矛的还是持矛,因为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开怀大笑,转眼间会不会变成刀兵相对,所以大伙都不敢稍稍松懈,唯恐误了大事。
相比于门外的剑拔弩张,随着赵振一番长笑之后,帐中的紧张气氛也瞬间消弭了许多。
兴许是朝廷的任命让马伯坚心底有了底气,又兴许是受到了赵振言语刺激,此时此刻马伯坚脸上的丧气早已除尽,只见他面色狰狞,也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猛地一砸案桌道:“直娘贼,既然赵兄弟都说出这番话了,俺还有什么不敢取的。兄弟现在要对付速不台,某便是舍了这一身胆,也要随你往开封一趟。”
“马防御大义,难怪临行前,完颜大帅还与我说,若得防御相助,必将如虎添翼,何愁大事不能成!”
赵振目光闪烁,顺势在对方身后拍了一记马屁,但随后,他又转声道:“只不过,那开封府防御怕是去不得了。”
“甚意思,难道兄弟也觉得,俺郑州这点残兵,不足以堪当大用?若真是这般,你也尽管放心,俺大可以向大元帅作保,便是拼尽手下最后一人,俺到时候也绝不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