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的山洞里没有任何的声息,就连石缝最深处的那些虫豸都早已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都已疯狂的逃离它们熟悉的领地。
又过了许久,黑暗的山洞里响起了许多细微的爆裂声。
这种声音,就像是木炭燃烧到了最后,那些炭灰碎裂的声音。
魔宗缓缓的坐直了身体。
他的身前,那具对他而言曾经无比诱惑和美妙的身体已经消失,一件宫装的内里,只有无比干涸的灰屑。
魔宗的面容无悲无喜,他甚至有些木然的看着这冠绝一个时代的南天三圣之中的最后一圣的余烬,心中想着当年他的师尊对他说的有些话果然是对的。
一个人的身体,无论看上去多么丰腴,多么美丽,但其中大部分只不过就是水汽而已。
任何强大的修行者,也是如此。
这些身体里的水分,每天都在排出,每天又通过各种方式摄入。
那除了这些水分之外,一个人还剩下多少东西?
他不是没有试过。
在开始修行之后不久,当他面对第一个杀死的敌人时,他便试着脱去了这个人身体里的水份,然后那个人的身体,就只有变成寻常时的数分之一大小而已。
那么再除去一些毫无意义的杂质和油脂之外,一个人又能剩下什么?而一个人的神魂,意志,又能占据这一具身体多少的分量?
很多典籍都认为一名修行者修行的意义,就是将身体里许多不需要的杂质剔除出去,整个修行,就是不断的完善、完美自身的过程。
即便那些寻常的武者,都会通过日复一日的磨砺,将自己体内的赘肉变成更强壮的筋肉。
但这些只是改变。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化,也并非那种超脱原有生命的升华。
魔宗其实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有幸在光明圣宗修行,而光明圣宗的许多代宗师的眼光,的确已经超出了那个时代绝大多数修行者,他们的眼光,已经超出了这个天地。
他们想要追寻的,是在整个浩瀚星空之中,他们这些修行者的位置,这些思想,自然也提升了他的思想。
然而在他知道了天命血盒的存在之后,他便觉得这些前辈做得远远不够。
在他看来,既然外面的天地之间的确有凌驾于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之上的生命本源,那他们应该做的,便是要进化和升华成为凌驾于这些生命之上的生命。
不是改变,而是彻底的进化。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对于这个世间所有的修行者而言太过荒谬和可怕,甚至连那些眼光超脱于凡尘的光明圣宗的修行者都不能认同。
他的师妹吴姑织应该是最懒得和人讲道理的那种修行者,然而她特意来到他的面前,就是为了要重复之前他的师尊想要他明白的道理。
人生来是人,再怎么修行,都应该是人。
就如兔子生来是兔子,它再怎么变化,它也是个兔子。
无论是他的师尊,还是现在的吴姑织,都认为他若是按着他想要的方式修行,必然不可能成功。
只是他并不认同这个道理。
尤其因为畏惧而拒绝凌驾于众生的力量,这更不是他所能认同的道理。
如果一名修行者不能活得无限长远,那又何必去担忧无限长远之后的事情。
同样限于这世间的天地灵气,那即便是沈约和何修行那样的修行者惊才绝艳,能够修炼到神惑境,但这世间总也有其余的修行者通过修行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无敌。
之前没有。
就如已经天下独圣的这南朝皇太后,她还是死了,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