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云漠的茅舍在蓬莱无疑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存在。
它自打我记事时便一直存在着,主人的面貌仿佛十几年如一日,从来都不曾变过。师父甚至特许,除了我们师兄妹还有她老人家,闲杂人等是不得接近讁仙潭的。
那个身材颀长的白衣人,正是这茅舍的主人——师叔云漠。
他悠然自得的用木桶在讁仙潭里打了水提到菜圃,又用瓢接了一点点洒在一株株菜上。然后起身立在风里,回过头看着我和碧穹清风抚柳的微微一笑。
他总是这般的云淡风轻超然洒脱。你从他讁仙般的脸上从来都看不出他心底的心思,仿佛他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心思都在眼前的一亩三分田和篱笆内洋洋洒洒绽放的菊花里。
然而往往越是看似简单的人,事实上越是复杂。
师父说,他是罪人,整个蓬莱的罪人。
“师叔。”我和碧穹恭敬道。
“你们有一阵子没来了。”云漠说着,又蹲下身拔去菜圃里的的一棵杂草,好像那是他生命中的什么爱物,而不是一块松软而充满泥土味的土地。
他长长乌黑的云鬓几近垂地,汗珠微微,侧颜硬朗而俊美。
我有些被惊艳到,仿佛第一次知道连男子也可以这么美。心想,这个男子,师父或许是爱着的吧,不然为何说他是罪人,却让他清闲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不然为何她身边的那些男子换了又换,可待他这个罪人却一如既往的宽厚。
小些时候,我以为这是禁锢,如今却越来越觉得这又未尝不是一种成全和呵护。
“我听墨凉说,你们不日便要出海了。”云漠走出菜圃,径直往茅舍里走去。
“嗯。”
“你师父果然还在恨我。”他幽幽叹气。
碧穹不言。
我云里雾里,不知道我们出海和师父恨他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
他们的恩怨,蓬莱无人提起。而我们几个和这恩怨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牵连,我更是无法知晓。
只是大约,斩不断理还乱吧。不然十多年了,为何一直没有结果。
我们跟上前去。
“师叔,你不出海吗?墨凉说,大陆上的世界很平凡但也很精彩。”我道。
我很奇怪,同样作为前蓬莱仙使的云漠,对出海的航线应该不会模糊,师父也未明令禁止他出海,可是为何,他却心甘情愿几十年如一日的把自己圈在这么一个地方,孤孤单单荒芜了岁月。
云漠摇摇头,“我是罪人。我若出了蓬莱,你师父的积怨该是更深了。也罢也罢,心静了,哪里不还是一样。”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碧穹埋着头一言不发。
他招呼我二人坐下,有条不紊的忙碌一阵,不多时便将一坛陈酿和几道精致的小菜摆上桌子。
我夹了一口清炒的花紫菜,清香可口,柔嫩鲜香,保留了野菜的原汁原味,还多了几分回味无穷的隽永,是师叔云漠一如既往的风格。
碧穹则启了酒坛,一瞬间,清香四溢,四散开来。她不说话,自顾自倒了碗桃花酿小酌起来。
我无意间抬起头看了云漠一眼,他父亲般的目光正好从碧穹脸上移开,投射在我脸上。
我一阵惶恐。既想接近,又想闪躲,更多的许是恍惚。
“云宿,碧穹,江湖险恶,出门在外,你们师姐妹两个要好好扶持,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云漠语重心长道。
“师叔,你放心,有我活着,云宿便不会有事。”待眼中的泪痕消失殆尽,碧穹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我心中一暖,又一酸。
“你也不许有事。我,阿影,还有墨凉,都希望你活得好好的。“云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