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虚子伤势虽不重,但也不轻。为了不惹人怀疑,两人只得转回观主所在的清虚院。云虚子入房内疗伤,牧小十守在门外。
弯下腰吹去门外石阶的尘土,她敛起衣裳小心地坐下,单手托腮,转向房内人道:“二师父,若有人寻你,我如何回答?”
“如果有事,那就门外候着或等会儿再来。如果有急事,就让他们去找监观。如果有物件,你暂收下就好。”
牧小十应了一声,又道:“二师父,你伤得要不要紧?”
“小伤而已,调息片刻即可。小十,清虚观不比其他地方,你的身份又特殊,以后万不可再乱走动。”
牧小十亦心有余悸:“我记得了。”
“大约要守上一个时辰。你若觉得无聊,左边有厨房,厨房中有茶点,你尽管端来吃。”
一听到有点心吃,牧小十立刻精神抖擞,蹭蹭地跑到厨房,端来一碟制作颇为精致的糯米糕和凤凰卷,一口一个咬得格外香甜。她本来饭量就大,早饭时又跟二师父闹别扭没吃多少,再加上迷了路兜兜转转走了许久,这时正饿得慌。
两碟糕点下肚,仍觉不够。她送回空碟子时,又顺便抓了几张饼回来。虽然饼凉了透,但聊胜于无。待将那叠饼一口气吃完,肚子饱了,她有力气回想刚才一连串的事,又觉得后悔了,后悔刚才出言不逊顶撞他。毕竟他会受伤还不是因为护她?
她起身,攀着窗棂,自戳开的洞口打量房中之人。但见他盘膝端坐于蒲团之上,一袭干净利落的天青道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阖着眼眉目肃然,五官化出棱角,少了平日的洒脱不羁,多了难见的沉稳与坚毅。能于如此年轻时,修得高深道法,云虚子又岂会只如表面那般轻狂放浪呢?
四方云游,攀高山,越深海,到沙漠,踏冰川,他为求道与证道而九死一生之时,旁人或许正在风雨不侵的房屋中烹茗煮茶谈笑风生reads;。
仗剑结交,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纵览诸子百家,当他为习剑与论剑而反复求索不断融合之时,旁人或许正高踞自己的小圈子,为胜过同行的一句话一个招式而沾沾自喜。
道法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所以非上下不能求索,非入世不能明理,非证百家不能得道。
世人言:道家之人求的不过是得道成仙。
世人不知的是,得道与成仙是两种目标,且顺序有先后。寻得道之真谛方是第一,成仙与否则在其次。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道。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为道不悔。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弃道而行。
为道以生,辗转反求;为道历劫,慷慨赴之。
心智坚,则无坚不摧。云虚子闭五识,断六感,专心引导体内真气顺经脉运转向五脏伤处,慢慢修复着受伤的内腑。
一个时辰说久也不久。
待日头升至树梢之时,那经脉已尽数疏通,伤处亦修复完毕,云虚子猛地张目,眸中精光一瞬四溢,将整间房屋映得一瞬亮堂。良久,这精光才慢慢沉寂,沉入深邃眼眸之中,寂入清癯眼底,仿若锋利的剑回鞘,掩下所有锋芒。
他起身,开门,唇畔扬了笑,眨了眨眼,又成了平日的随意不羁模样。“看得这么入神?小十,你是不是终于发现本观主帅炸天?”
牧小十无语。松开早已酸痛的手,她从窗户边滑下来:“二师父,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云虚子做幽怨状:“没人恋只能自恋了。”
牧小十:“呵呵。”
手一扬,墙上剑应势而落,落入掌中。一把自己提着,一把抛给她,云虚子大踏步出门:“走啦,跟我去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