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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同里没有一个人,雪一直下着。雪片落到脸上,就跟别人吐了口痰那般恶心和难受。从胡同口到门口的距离中,许俊岭一直体味着行尸走肉是怎么一种状况。当他踏进三代女性呜咽的四合院时,浑身已完全被雪浸透了。

    北屋里,婆孙三代哭得死去活来。那种晦暗不明而又使人痛苦,使人不顾一切而又徒劳无益的东西,再一次向许俊岭袭来。不过他清楚,活泼可爱而又顽皮的许扬已经消失了,一切不可逆转了。

    哭吧,哭吧,也许哭最能排遣女人心中的痛苦,正像男人们喝酒c打架一样。许俊岭转身出门,进了东厢寝室,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便蒙头大睡起来。

    一场大雪,使北京的气温骤降。在许俊岭开着大奔去公司的路上,因雪厚路滑,已很少有骑自行车上班的人,就连汽车也不再拥挤。凄厉的风声就像红鱼岭的饿狼发出悲凄的呜咽。去美国前后一个礼拜,公司里因到年底,业绩平平,眼巴巴地盯着没发出货的陕西这唯一客户。零售给工薪阶层的电脑,利润还不够给职员发工资。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电子信箱没有许俊岭渴望得到的邮件,他也懒得跟范凌云通话,便又开着大奔朝府右街打道回府了。

    张建明的表兄刘朝阳,看人的神色,不知怎么总跟皮影戏里的脸谱一样夸张。见许俊岭进门,阴阳怪气地笑了下,就大不咧咧地坐在北屋跟老太太商量着什么。

    “张家的祖业,不能叫一个外乡人给败了。”刘朝阳没头没脑地说。

    “来啦刘行长。”许俊岭掏了烟递过去。

    刘朝阳的右手做了京剧里的亮掌动作说,“这两天咽喉痛。”他没有接香烟。

    “也真怪,下了雪啦,也不知怎么弄的,鼻孔却发干发燥呢。”许俊岭自己已点了烟说,“你在这儿坐。”转身就要往外走。

    “俊岭,你坐这儿。”老太太发了话,“你表哥来说,你把这四合院抵押了,贷了款了”

    “有这回事儿,跟前次一样,就转个手。”许俊岭陪着笑坐下说,“你别管,这回西安那边发了货,回来就清了。”

    “清不了吧”刘朝阳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高深莫测地呷了口茶说,“据我所知,你公司西北有好几家连锁店已经倒了,新疆那边连人带货都没有了。这人熟理不熟,再过几天,你的贷款不还,我可得拍卖这四合院了。”

    “哼,娃呀,还不让我管。什么时候,你把我老太太卖了,我就什么也管不了啦。”老太太双眉抽动着,除了她平时独有的那种孤傲外,又生出一种横了心的锋厉。“今天把话说开了,这房产是我的,谁都没资格动它。它是张家祖上跟大清皇帝入关后的祖业啊!”

    “老人家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许老板今天就得给个答复。”翻了脸的刘朝阳,步步紧逼地说,“不然,我就去起诉。你的车子,公司的电脑,还不知道值不值贷款的那个数目。”言外之意,他只要一句话,许俊岭就会立马变成穷光蛋了。

    “太夸张了吧”面对他那种粗鄙神态,许俊岭感到一种侮辱似地悸动,可他仍大度地笑笑,看看他们,两人都一言不发,而且脸上都挂着一种极易破坏的表情。似乎许俊岭一旦有半点有失分寸的举动,或者只言碎语,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一样。他现在才明白,老太太原本对许扬寄以那么高的厚望。尽管许扬跟四合院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生在四合院,长在四合院,也就赋予了传承光扬四合院的历史使命。在老太太的脑子里,这大体相当于清朝宫廷皇帝没有传人,便从民间偷梁换柱是一个道理。

    如今许扬没了,许俊岭这个人好像也完成使命了。就在他默不做声,要弄清他们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时,门里进来了一位穿着夹克衫,没有系领带,一脸阶级斗争的汉子。他很瘦很高,说话慢腾腾的,戴一副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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