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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同伴乐得直拍他肩膀,又对我挤眉弄眼。

    换完了衣服,从树后走出来,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天地间一抹枯黄的萧瑟。那三个武士的尸体被搬到小路另一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只有马车依旧,死去的车夫依旧。不见少年和他的同伴。我有一种被遗弃的委屈感,可是倔强的眼泪始终徘徊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喵。”细细的,绵绵的,猫叫声响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他已经披上了外衫,安安静静地托着腮,坐在一截断掉的木桩上。旁边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小黑猫。

    “我让新八先去向山南先生汇报,送你回去了我再去找他们。”他低着头说,“那个人。”

    “没关系,就那么放着。”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想再说什么又止住了。

    我明白他的顾虑。“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对我同样不利。”是的,我还没有傻到让整个居留地的人知道我遇袭的事。车夫死了,我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流言蜚语比毒蜂的针还要可怕,我的名誉会因此毁掉,我的父母也会因此蒙羞。你永远也难以想象,一个无聊的圈子里,一个一点点风波都可以成为人们饭后谈资的无聊的圈子里,不怀好意的猜测和幸灾乐祸的传言,是如何能把一个正常人逼得走投无路的。

    他静静地望着我,虽然只有一瞬,可是我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然后,我听见一个清澈的声音:“好吧,不介意的话,我背着你回去吧。”

    再然后,我只记得背后那冲天的火光熊熊地燃烧在整片冬日的空地上,耀眼得犹如烈日当空,就像是为这个荒芜的时代添上一幕浓重的背景色。

    再再然后,我还记得我被送回了花园里,运气很好,竟然没有碰到人。我立刻飞奔冲向屋里,母亲和苏珊看到我都大吃一惊。我把她们拉到房间里,关上门,把这一天的经历按照我的编排说了一遍。我告诉她们,路上碰到坏人,我趁着车夫和他们搏斗的时候偷跑回来了,这件事不要声张,一定不能说出去,否则我会因为只顾自己活命而被人耻笑。苏珊人很聪明,我还比较放心,我只对我母亲再三地叮咛,并特地提到基德敏斯特男爵的可能反应,吓得她连连点头。有些事是不可以说出来的,哪怕面对的是自己母亲,我总是很怕她担心,而且她很少会去考虑一些复杂的事。

    那一天的事本该记忆如新,可是过了几十年,我依然想不起少年是如何以他那柔弱的后背撑起我的身体的。我有没有和他道谢?有没有说再见?他的温暖,他的味道,他的呼吸,是什么样的,我都想不起来了。我被一股激荡的热流冲乱了大脑,五觉全失。是的,我很肯定,那种东西,叫做“迷恋”。

    其实,我到底在迷恋什么呢?我自己根本说不上来。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带着狂乱的迷恋才会更像罂粟一般让人上瘾吧。什么都不去想,就那样,像自由自在的海燕一样贴着海面飞翔,像漫步云端一样轻飘飘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很守信用。迷失只是一时的就好了。

    后来的事情就跟预料的一样,车夫的死让基德敏斯特男爵以及位于江户东禅寺的英国领事馆大为震怒。像两三年前的“生麦事件”一样,他们严厉地向幕府发出抗议,要求缉拿凶手,事情一度闹得很大。不过现场残留的三具焦黑的尸骸经过鉴定,都是日本人,这又大大地分走了一部分的注意力。第二天就有人登门来询问我事情,我们都坚称因为我身体不适而婉拒了邀请没去。所幸那天我上马车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到。谁会怀疑我说的话呢?那么残酷的虐杀下,怎么会让我一个人完好地逃离呢?唯一的答案就是,上帝保佑我,让我及时地生病了。

    我也确实病了,半露着上身在风里吹了好一会不生病才奇怪。有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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