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我坐在马车里观察了她一会,父亲扶我下马车时,她正好把头转过来看到了我们。她和我父亲是认识的,大大方方地冲我们挥了挥手,说:“嗨,史密斯先生,好久不见,能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和我认识吗?”她笑起来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棕色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连鼻翼上小小的雀斑都那么可爱。
是的,我很喜欢她,她的突然来访让我欣喜万分,前几日的阴霾就像被风吹走的流云一样消散。父亲吩咐苏珊准备茶点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到我的房间了。和她聊天是一种享受,一种学习。她会跟我讲一些自己最近的见闻,而不是一路从伦敦的天气引到维多利亚女王的身体状况。我在英国住了好几年,身边的女伴大多只对舞会沙龙感兴趣,可以在聚会上就女王陛下帽子上的羽毛聊上一晚上。维维安阅历很广,年纪轻轻就独自四处周游,去过的地方都浓缩在她一张张个性张扬的画里。一个人的见识是通过阅历而不断积累的,我总能被她的谈吐和气质所震撼。
维维安也会像男人一样跟我谈些像《汤姆叔叔的小屋》和美国现在的局势这样的话题。我当时对林肯的了解也仅限于听说了他早年屡战屡败却又越挫越勇的从政经历,以及他眼下正打算解放所有的黑人奴隶而触及了一大批人的利益。我不了解他,却由衷地觉得他是个人物。对十七岁的我来说,很多东西还是懵懵懂懂的,知道得不多的东西不好去作评论。可是我固执地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特立独行,自由自在地表达自己,并不惜与多数人为敌,是很了不起的勇气。我有点憧憬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就像维维安一样。
她也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我在横滨的时候就听说过她了。男人们喜欢在背地里议论她的美貌,女人们则不屑一顾地唾弃她是个十足的荡/妇。我知道,她有很多情人。母亲从里欧先生那得知了我跟她的交往,感到十分担忧。她害怕我会被她带坏,也畏惧于别人说不定也会偷偷地对我指指点点,对此我毫不在意,并极力地在母亲面前替维维安说尽好话。我自以为还算能理解她,因为她的从容自信,是我期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的样子。那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潜意识里的自己——“我便是我”,我作为个体,独一无二,无可代替。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我预感自己可能不会永远循规蹈矩下去。所以,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跟维维安的影响无关,是我自己的意愿在驱使我去做而已。
“亲爱的,我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素材。对,就在上次你等我的那个地方。”说这话的时候,她那碧绿的双眼明晃晃的,仿佛是琥珀的酒杯里盛满了香醇的美酒。
“上次?”我一边为她续茶一边问。亮红清澈的茶汤衬得奶白色的骨瓷在视觉上更加细腻通透。
“噢,谢谢。”她优雅地切着松饼,然后一点一点地撕开,再涂上果酱和奶油,尝了一口,才接着说,“一直没有跟你说一声抱歉,上次让你等了那么久,听说还碰到了一点麻烦。”
我想起来了,就是碰到那男孩的同伴在酒馆里杀人的那次。我轻声说:“没有关系,请不用在意。你在那里找到了什么素材?”
“你见过的。”她压低了声音,浅笑着向我靠过来,“就是那些挥着刀的日本武士。一队人常常穿着浅蓝色的外褂出现在那条街上,那天你应该是碰上了那些人吧?其中有一个男孩子长得格外地纤细漂亮,我观察了一阵,那笑容干净极了,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雪。如果你也有去过阿尔卑斯山,一定会赞同我的,亲爱的。”
我心里一抖,那个晚上的阴影又铺天盖地地袭来,死亡的威胁是那么地近。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我的朋友一些事。“维维安,那些人太危险了,根本就是一群随时会拔刀杀人的亡命之徒。而且你也知道,日本人对我们并不友好。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