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舅母尖叫一声,“你这个赌棍竟敢跟我提错不错!我拿回家帮衬爹娘弟弟怎么了?当年是谁发咒赌誓地说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弟弟就是你弟弟的?你还跟我提你那丧门的姐姐?要不是你收留了你姐姐,你会丢了营生,你会染上赌?我拿钱回家那也比你拿钱丢赌场好!你不让她洗?那好,你把她接下来这些年吃我们的用我们的钱都拿出来,拿出来啊!”
应是觉得这架越吵越不像话,刘兆叔对宁青穹说了一句“回去睡吧”就几个箭步就冲了进去。宁青穹见外婆都快哭了,摸了摸身上,连条帕子也没摸出来,只好勉强对外婆笑了笑,“外婆,那我回去睡了。”“先拿柚子皮擦擦你的手。”外婆回过神,忙忙地背过身去,就往厨房走,应该是拿柚子皮煮的汁去了。
宁青穹就想先回屋,转眼一看,表妹刘雨姗站在她自己屋子的门边,貌若无助地靠在落了漆有点斑驳的廊柱上,一脸彷徨。宁青穹以前和表妹谈不上jiāo情多好,因为她有点看不惯表妹明明生活并不困苦,却跟生活十分困苦一样,几个铜板的东西也爱跟自家人计较来去的。如今见她睁着一双随时像要落下泪来的盈盈水杏眼,那么彷徨孤单,好像就看到了某个时段的自己。……那个骤然失去了爹和娘的自己。
宁青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对她微微一笑:“放心吧,没事的。”
刘雨姗一点不领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转身跑回了屋。粉装衣袂连风飘,染得夜色也像上了彩的物画,在宁青穹的眼角留了一道粉色的红痕。砰的一声房门传来,宁青穹也跟着微微垂了眼,像要驱掉一身风寒雪冷一般,她轻轻地抖了抖脚,才往自己的屋中去。
过没多久,外婆就提着一盆柚皮热汁进来了。她把盆放在书桌上,拧了帕子,就握起宁青穹的手用帕子帮她细致地裹了起来。丝丝的疼痒在指尖弥漫开,外婆忽然说道:“你舅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瞎说的。”宁青穹微微一笑,点点头,“我没往心里去,外婆。”
舅舅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虽然是可能受了自家影响,但也不至于就让他染了赌字,这是他的问题,不是她宁家的问题。裹好了,宁青穹就说:“外婆,你去睡吧,差不多的时候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她站起来送外婆出门,这位老人yù言又止,似乎是想对宁青穹说什么,张了张萎靡的嘴唇,最终只是长叹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宁青穹chā上了chā梢,就返回来,坐到了桌边。桌前临着一扇格子窗,只开了一条小缝,透过这条缝,正好能看到舅舅和舅母的房间。那边依旧亮着澄澄的烛光,漆黑的人影晃动,仍旧在争吵不休。又过了好一阵,外公刘兆叔出来了,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走得那么慢,仿佛身上压了千钧的重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之后,舅舅也出来了,他的脚步笃笃地响亮,走至院中,随脚踢翻了院中的浣洗大木盆,踢得它发出沉闷的呜咽声,然后一个倒扣,凄惨惨地趴在看院角。那个位置,正在石缝小花的旁边。宁青穹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6章 得赠治手膏
宁青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像一只兔子一样提着裙摆冲了出去,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脸颊忽红忽白,柴房的干燥树枝味冲入鼻腔,紧接着是门打开后的一院清冷黑寂。冷风和寒气打着旋儿灌到了她的眉毛、眼睛、耳朵和脸颊脖子上,寒得人心里都发颤。
舅舅刘志那双透出一丝惊诧的眼落在了她身上。那身万寿纹的褚褐绸袄紧绷绷地贴在他肚皮上,像要随时崩断了。在几个月前,这个中年发福得厉害的男人还过着前呼后拥的日子,因赌败事,以致了如今的境地,别的都削减得不能更削减了,只有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