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许,迎着桥头科斯塔少校致敬的军礼,年轻的法国元帅微笑着挥舞起修长的指尖划过一顶没有镶嵌金边与华丽饰物的帽檐,权作对迎接者简单的回礼。接着,德赛又看似不经意的扫视了这名英国-军官一眼,就从诺克溪南岸踏上竣工不久的浮桥。
与此同时,英军统帅威灵顿将军也恰好跳下战马,他迅速将手中的缰绳与一双白手套递给等候多时的法国中尉,准备从诺克溪的北岸迈向会晤地--浮桥中央。
依照双方约定的规则,除了不携带任何武器的参谋副官能守卫于浮桥两端外,担当两军统帅侍卫的官兵都必须距离浮桥至少500米远。这一安全距离是德赛主动提出来的,只为消除英国人的顾虑,因为他明白威灵顿已经知道赫鲁纳式1810年步枪的最大杀伤范围。
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一个消瘦而匀称的身影出现在德赛面前,43岁的威灵顿(与拿破仑同龄)身穿一件寻常的灰色大衣,所有扣子都被紧紧扣上;头戴一顶涂了油的三角帽,没插任何羽毛,脚上是一双半高皮靴,整套装饰显得极其简朴。
法国人在打量英国人的同时,威灵顿同样在观察那头的德赛。
一套缺失军衔标准的骑兵制服,一顶没有任何爵位勋章的软角帽令年轻的上位者精神抖擞,英气逼人。这场葡萄牙战争重新锻造了安德鲁。德赛,而一连串的胜利使得他的眼睛变得清澈明亮,微笑的表情透射出一股坚强的意志,举手投足间、难以逾越的防步兵壕沟,还有射程远、杀伤性强的新式步枪与重磅臼炮,都是悬在3万联军士兵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凡是战争,总会伴随无数士兵战死沙场。但进行一场毫无希望的自杀性质的战争,永远不被西欧军队所擅长。
威灵顿明白的事情,联军内部同样知晓。随着阿赞布雅会战的日益临近,辅助英军作战的1万葡军正陷入即将崩溃的边缘,无论军官还是士兵,他们终日在军营里饮酒作乐,散布失败言论,严重影响了友军的士气。即便是严酷的军规法纪,也无济于事。
尽管英军的素质要远高于葡萄牙人,但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太多影响。数日前,科尔将军不幸战死的阴影,加之军需补给困难,都使得英国远征军的军心逐渐涣散。
一贯自律性表现良好的英国士兵,公然协同他们的葡萄牙友军,开始在圣塔伦一带针对当地平民的大肆劫掠,各种违法乱纪事件层出不穷。威灵顿派出的宪兵执法队根本应接不暇。倘若放在半年前,上述事件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今天上午,威灵顿在途径圣塔伦街头,曾厉声指责了一名因缺少补给而参与抢劫平民的英国士兵,认为他的行为“极度可耻,会令家人感觉羞辱!”
这名士兵却高昂头颅,以同样不屑的语气,大声反驳说:“不,尊贵的将军,更应该感到羞辱的是您自己,是您将我们从和平家园带到了葡萄牙地狱!”
这一切源自威灵顿的鲜明个性,他自己精力充沛,不能容忍别人的平庸与倦怠,对下属的评论经常苛刻之际,在盛怒之下还容易出口伤人,嘴边时常奚落他的士兵“都是一群土渣滓”,“只有表现最差的家伙,喜好酗酒的混蛋才会来当兵。”
当伊比利亚半岛战争的发展,一直有利于威灵顿和英国远征军之时,司令官带给士兵的愤怒与羞辱,被一阵阵胜利的喧嚣声所掩埋。等到一连串的失败继而笼罩在联军军营上空的时候,所有不和谐的潜在因素与隐藏起来的深刻矛盾,便纷纷冒出头来。
如果在1个小时前,德赛似乎还会享受于自己对威灵顿的步步紧逼与围剿。或许在明天的阿赞布雅会战之后,年轻的法国元帅将陶醉于刚刚获得的辉煌胜利,因为他击败这个“令世人遗忘的伟大胜利者”,给自己胸前佩戴的英勇勋章上,再度添加一道靓丽的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