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到上海去做工也不坏。我们村里的小王,不是么?在上海什么厂里做工,听说一个月工钱是八块。八块,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两石米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听说这几年生意行情不好,好多的厂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做叫化子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种田,到底替谁种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米行的半新不旧的金字招牌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种的。
我们吃辛吃苦,赔重利钱借债,种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四块钱一石!’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那就好了。凭良心说,八块钱一石,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杀头的,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米行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田也是拿本钱来种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要替田主白当差!”
“我刚才在廒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米放在这里;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岸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米,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隔壁县不是闹过抢米么?”
“抢米?不定也会吃枪,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开船回自己的乡村。
船埠头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暗绿色的脏水。
第二天又有一批敞口船来到这里停泊。镇上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各处市镇上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